“我爸以前从体育场那路过,看见大连青年队的女足在训练,都能站在场边看上两个小时,非常羡慕地想,什么时候我家韩端能进这个队,代表大连市,这么风光啊?”
父亲这样的想法,让“黑珍珠”韩端从对足球简单的喜欢,走上了真正的职业道路,在自己的职业生涯尽可能的拿到了更多的荣誉,也为中国国家队带在女足世界杯上创造过历史。
能成为中国女足历史上标志性的人物之一,韩端的父母也功不可没。
本期主题人物——前女足国脚韩端
“那时候我们家支持我踢球只是对孩子的一种本能关怀,谁也不是先知,从小就能看到未来,知道在未来10年后我将成为中国队的前锋。要是我爸妈有这个本事,也就不用上班了,早就到青泥洼桥区摆摊算命了。”
韩端于1983年6月15日降生在一个大连的普通工薪家庭,她拼命的在寻找这一天历史上发生的大事,经过努力,她终于确定下来,这确实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不过韩端的农历生日正好赶上了端午节,只是工厂工人的父母便爽快的赐名韩端午,可外人总是那么不负责任,张嘴便是省去最后一个字,一来二去,韩端午就变成了韩端。
职业球员之路仿佛既是必然又是巧合?
“我时常想,韩端这个比较中性的名字也许是我踢上足球的一个契机,假如当初起名叫韩娇娇,我很有可能真的成为了一个演员、歌手或是其他什么人。”
这个在韩端嘴中显得“大气磅礴”的名字,在她母亲那里却永远是爱称“端端”,不过老大连人通常都是Duan、Dan不分,实际上,她的小名总被母亲叫成“蛋蛋”。
韩端出生在大连的西山旁,西山便是她儿时乐园,也是她足球梦起步的地方。
第一次上西山,是爸妈在周末休息的时候带着去的,山上有个小操场,好像是个什么学校的后院,后来韩端和父亲就经常上山踢球,自己带球去的那种。
“我爸和郭德纲都认为,科学是一件很严谨的事情,训练自然也得按照足球运动的客观规律来进行。”
韩端与父亲韩建利
韩建利除了是韩端的父亲,一下子也成为了启蒙教练。
上午练技术。
家旁边新建了个小学,就在那学校的操场里练。操场上有几棵大柳树,间隔三五米远吧,韩爸教她盘带,带着球过大树。
当然也练习过颠球,刚开始颠两三个,怎么也没有突破,不过韩爸会哄人,站在旁边连声叫好,把孩子夸的跟马拉多纳似的,慢慢的,兴趣就越来越浓厚了。
下午则是“分组对抗”。
韩爸带着领着一群孩子,就在家后院踢野球。其实大多都是男孩子踢球,分两队,弄个破鞋摆地上就当球门。韩氏父女总是组在一队,爸爸一路带球到了球门前,吸引了门将和防守球员,然后轻轻横推,球到了韩端脚下,不费力的就能打入“我奶奶都能进”的进球。
其实,韩爸完全可以自己射门得分。
“我进球后就非常得意的举手欢呼。进球是一种强烈的成就感,在对方队员的冲撞和逼抢下把球打进门里,当然还要经过和队友的层层传递和配合,最后享受得分的快乐,这就是我爸韩建利‘韩导’对我的足球启蒙。”
那时是1991年左右。
良好的基础让韩端受益匪浅
也正是父亲教的好,韩端在进入足校之后,无论是球感还是技术,都高出同龄人一大块。当然了,许多队友也多是因为弹跳好或速度快被选入的球队。每天教练布置完训练内容,总会让韩端给大家进行示范,韩端就变成了“代课老师”。
那时的足校都是土场,随便摔一跤身上保证有地方破皮、出血,“家常便饭,早习惯了”。韩端的母亲“何大夫”给她洗啊、擦啊,经常还会捏捏腿、搓搓脚心啊、脚跟腱之类,通常都是妈妈按着按着,韩端就舒服的睡着了。
母亲亲自在机场迎接韩端
“小姑娘家家的,干这个干嘛啊?那么遭罪!你学习也挺好的,将来考个大学,当个记者,不也挺好的吗?”韩妈也没少抱怨过。
足校距离韩端家大概20分钟公交就到,就在现在星海湾广场那一带。
当时没有草皮,小孩们都是在土场上踢球,偶尔看到了草场还觉得很不习惯。真正让她失望不是这块踢球的地,反而是足校的宿舍:一排小平房,像是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
而谁能想到,正事这个不起眼的足校,培养出了当时大连女足的整套基本班底,着实是个奇迹。
吃,是韩端离不开的话题。
韩端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厂工人,那时老百姓的家庭经济状况也大同小异,每一个踢球的孩子一旦开始自己的踢球生涯,都会给家里造成不小的经济压力,而韩端父母哪怕就是借,也从没亏待过孩子,尤其是在吃上面。直到今天,韩端最喜欢的依旧是吃。
“别用馋字形容我啊!好吃是敬业的表现,职业球员把身体吃好,这一点都没有异议吧?”
那时的韩端,还专门对这件事写了一篇日记:
“
1999年10月28日 星期四
进行了一上午的田径训练,真的很疲劳,可回到家来我的心难以平静,因为我考上了足校需要交5400元钱,这对于我的家庭来说,虽然不是天文数字,但也是难以承受。到现在为止,我一共踢了7年的球,爸妈为了培养我付出了很多,一开始我的家庭还算可以,反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觉得这样的条件在那时候算是可以了。
但是在1996年时,在张冬青老师的万般推荐下,要求我代表大连市代表团到日本进行一次友好访问,我想不管谁听到这件事,都会很高兴,也会同意让他的女儿去日本,可这一次的出访需要交12000元(实际上15000元)呀,这是一个多大的数字啊,你们是否还会让你的孩子去呢?当时的我很不懂事,一听允许我去日本,爸爸妈妈都希望我能去外面锻炼一下,可没钱怎么去呢?于是爸妈再三的商量,最后决定借钱也要教我去外边见识一下,于是就借了一万元钱,当时我非常感动,这可怎么还啊!
我们家的困难连续不断,每次到外面集训都要拿钱,使我们这个好好的家庭越来越困难。对于这次出访,我默默的在心里想,爸妈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这样培养了我,等我挣钱了,一定要好好的报答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恩。
在1999年,我们打了很多比赛,终于发奖金了,发奖金之后,我觉得我并没有给父母买些什么吃的或穿的,一发钱我总是为自己着想,又买吃的又买穿的,根本没有为这个家补贴一下,我觉得我真的亏欠我的父母。至今他们仍为我受苦受累,而在我挣钱的时候,他们什么光也没沾上,对于我,我想他们多少有些心寒。
所以现在我不会成天到晚想着漂亮了,我要为了我的父母,我的事业而努力拼搏,我想等我下次挣钱,首先想到的就是我的父母,我要好好的孝敬父母,不能让他们再受苦了。同时,我也会管住自己,不大手大脚的花钱,要艰苦朴素,做一个朴素的人。”
带着一颗感恩的心,韩端走上了职业生涯的成功之路。
为了改善家庭经济条件,再加上工厂的没落,韩端父亲决定辞职,开始做起水产品的生意。和别家孩子相比,韩端的晚餐经常能吃到肥螃蟹、虾爬子、偏口鱼等时令海鲜,这也给她打下良好的身体状况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而韩端父亲,每天最好的水产品,宁可不卖也要拿回家给孩子做上一顿好菜,那时韩端经常要去秦皇岛集训,和毕妍要一起坐火车过去,父亲会给他们包好最好的螃蟹,两人在路上一边啃一边聊天,无聊的路途很快就被打发过去了。
球员时期的关系好的女足队友们经常是形影不离
日本之旅对韩端职业生涯有着极大的影响,在出发去日本之前,家里却出现了意外——父亲遇车祸。
一天凌晨3点,韩爸骑车去上货,后面突然出来一辆小面包车,司机开着车就睡着了,最终车子直接撞向了韩爸,韩爸被撞进了副驾驶的位置,浑身都是血,而那时司机还没睡醒呢,随后车子又撞进了更前面的一辆大货车里面。
好在韩爸没有生命危险,治疗了3个月,不仅花了不少钱,还让家里减少了3个月的收入。而此时,正是韩端要交去日本费用的时候。
韩妈一咬牙,就去跟舅舅借钱,舅舅也没那么多钱啊,那时全家都在东拼西凑,最后好歹凑齐了钱给老师送去了。
去日本之前,学校先把孩子们聚集起来,学习了不少日本的礼仪,韩端回忆起来说,“日本人见面的繁文缛节太让人难受了,说两句话得鞠六个躬,幸亏总共去了7天,我真在日本留学7年的话我肯定疯了。我当时回了大连,腰都觉得麻木,也是留了后遗症吧哈哈。”
而后,韩端和父母在机场相见已经习以为常。
已经自己出门很多次,但这次日本之行依然轰动了韩端的整个家庭。韩妈和舅舅一起陪着她提前了好几个小时到了机场,没想到,还有比他们到的更早的,更没想到的是,韩端家里几乎在大连的所有亲戚都来机场给她送行。
这在当时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体育新闻,除了葡萄牙落选世界杯和阿迪达斯推出飞火流星之外,这就是韩爸心目中1997年中国体育的头等大事了。
那时韩端14岁。
韩端和奶奶
到了日本之后,主办方并没有把孩子们安排住在酒店,而是被分配了每个孩子去住了每个日本家庭,和他们一起吃日本饭,住在家庭的客房里。
接待韩端的家庭姓田口,一家四口,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分别比她小一岁、大一岁,她也随着两个孩子叫两个大人为日本爸爸、日本妈妈,三个孩子互相之间也以姐弟相称。
刚开始一大堆人聚在一起,要轮流介绍自己,当然得用之前在国内学习的简单的日语,刚开始大家都怕自己发音不正确,惹人笑话,不太敢张嘴,不过一看日本人中国话说的奇烂无比,可人家依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我们也就放的开了。
当时每天安排都很满,早晨有大巴来接我们,每天晚上就是回家睡个觉。
日本人学习的认真精神让韩端记忆尤其深刻。
上午,通常都是他们去当学生,要学习剑道、茶道、空手道等等,但最让她吃惊的是,无论任何一个项目,日本人都非常注重程式和规矩。比如他们要练剑,首先得换衣服,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用什么样的腰带都有严格的规定,然后吃出场动作,两人见面之前要鞠躬,互相谦让一下,说一些“请多关照”的话,而在大连的足校里踢球时,自己和队友已经是专业的学员了,可是从来都没有穿过像样的运动服,普通的白球鞋,没有草皮的场地……一到打比赛,教练就给我们借衣服,穿完之后还得还回去。
日本给了韩端启蒙意识,又给了她职业生涯结束时一棒。
“中国足球要想搞上去,先得把经济搞上去,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20年前的日本真的比我们富裕太多了,以两国经济发展来看,日本足球超过中国,原因是多方面的,绝不是某一代人里出了哪个有本事的大人物这么简单,现在我们有差距真是太正常了。”
其中有个周末,并没有安排足球活动,而是让每个日本家庭带着接待的孩子前去游乐场度过个美好的休息日。
“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上游乐场了吧。”
眼看着别的孩子享受着每个游乐设施,但是对于韩端来说,全都是虐待。
“公转自转,天旋地转,上去一次,没几个小时缓不过来。原来坐过山车就是折磨人啊,把你的五脏六腑全掏出来,颠三颠,扭三扭,打上个死结再塞回去,就是这么回事。”下来之后的韩端只会一件事——哭。
然而,体验并不好的游乐场之旅却给韩端带来了不小的震撼。那个游乐场的名字几乎是个人就知道,迪士尼乐园。
当时中国只有一些很一般的玩具,而东京迪士尼已经非常成熟,各种电动的、智能的、电脑控制的高科技大型玩具,不只孩子喜欢,大人也爱玩,“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些东西,甚至都没听说过”。
儿时的韩端被日本人震撼的还不止这些。
日本人的家用小电器基本上应用到了生活的全部领域,而且质量也都一流,从洗碗机到恒温马桶,上厕所都是一种享受。
每天团里的小伙伴住了一夜,第二天见面就互相问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最后大家得出了相同的结论:日本的东西确实好,科技也先进。
韩端在日本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成了大球星,挣了数不清的钱,把日本人家里所有的好东东都买了下来,我爸我妈乐的合不拢嘴,见谁都跟人家说:
这是我家‘蛋蛋’给买的!”
文章资料参考:韩端自传——《风雨玫瑰》,2007,新华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