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瓦泰克待在她的房间里,听到有人敲门。
团队当中的一位成员走进来,让她把电脑放下,然后告诉她现世界第一巴蒂决定退役并在下周把自己的WTA积分清零,目前排名第二的她如果赢下下一场的比赛,就将成为新的世界第一。
震惊和喜悦同时袭来,她决定不去管它。“我们思考了当下的情况,看了一些报道和相关规则,然后意识到现在去想这些没什么意义,我们必须专注于眼前的工作——比赛。”
几个小时后,她赢下了和格鲁比奇的较量,成功跻身迈阿密公开赛32强。这位高中刚毕业一年的女孩,凭借着这场胜利,提前锁定世界第一。
拿到象征着No.1的花束,斯瓦泰克成为了职业网坛第一位00后球后,同时也为自己的祖国创造历史——波兰第一位世界排名第一的网球运动员。
成为No.1,喜悦又不真实。
这是斯瓦泰克职业生涯的第3次迈阿密之旅,2019年未满18岁的她排名WTA第121位,止步资格赛第二轮。
如今,她凭借着在多哈和印第安维尔斯的两个背靠背WTA1000级赛事冠军,以No.2的身份重回硬岩体育场。
硬岩体育场是NFL球队迈阿密海豚队的主场,后者是美国橄榄球大联盟(NFL)中美联的东区球队,由房地产大亨史蒂芬·罗斯拥有。
从2019年起,WTA1000级以及ATP1000级的迈阿密公开赛离开位于Key Biscayne的克莱登公园网球中心搬到了这里。
NFL联盟历史上最有经验的四分卫之一丹·马里诺的雕像静静地立在体育场的主入口处,像欢迎橄榄球球迷一样,欢迎着来自全世界的网球迷。
在迈阿密赛前新闻发布会上,斯瓦泰克被问到是否对世界球后的宝座有所期待。
“我还没有考虑排名的事情,成为第二已经是梦想成真了,现在我只想打好眼前的比赛。”
她知道自己和巴蒂的差距,那是2204分,超过一个大满贯冠军的积分。然而两天之后澳大利亚姑娘宣布退役并决定清除自己的WTA积分,鸿沟一下子被抹平——她在一周之内接连实现职业生涯的跃升,从第一次来到世界第二又迅速登顶世界第一。
“说实话,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消化成为世界第二这件事。现在到了第一,我想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
20岁的她有点惊讶,也有点惶恐,但她还是带着这种错综复杂的情绪备战,赢下了和格鲁比奇的女单第二轮。
“过去几天,我感受到了比平时更多的压力。很高兴我能处理好这些,在赛场上展现出最佳状态。这证明了我有能力应对这些事情,对此我感到非常开心。”
赛后,现场的人们并没有立刻离场,他们起身为这位WTA历史上第28位世界第一鼓掌并送上欢呼。
一些球迷们显然是为她而来,他们挥舞着波兰国旗。她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位波兰籍的世界第一,此前“Hotshot女王”A·拉德万斯卡(球迷戏称:波兰伟人)的最高排名也只是来到过第二位。
赛事总监布雷克抱着一捧巨大的花束走进球场,在前世界第一达文波特的陪伴下——1998年她在美网首夺大满贯冠军时,斯瓦泰克还没有出生。
波兰姑娘接过花束,和两位名宿在中央球场寒暄、合影。
这样的场面被顶层的4个大屏幕记录下来,看台上球迷们所给予的声浪也通过球场内48只定制的双18英寸超低音扬声器传向整个世界,合着DJ高亢的音乐。
退场之后,新科世界第一更新了自己的社交主页:“我相信明天的阳光也会和今天一样灿烂,但现在……感觉太不真实了。”
20岁零308天,这是WTA历史上自沃兹尼亚奇之后最年轻的世界第一。
不过,沃兹尼亚奇成为世界第一的时候还没有拿到过大满贯冠军,而波兰姑娘已经在2020年捧起了法网女单冠军奖杯。
如果说斯瓦泰克的世界第一来得“surreal(超现实)”的话,那么她两年前在罗兰·加洛斯以黑马姿态捧起苏珊·朗格伦杯才是真正的“不真实”。
由于新冠疫情的关系,2020年的法网史无前例地在9月末10月初举行。彼时的巴黎已经进入秋天,冷风让球员们不得不穿着长袖球衣甚至打底裤出战。
非种子选手、WTA排名54位的斯瓦泰克就做好了保暖措施,然后把“冷”送给一个接一个的知名对手。
这是她第二次参加罗兰·加洛斯的正赛,2019年她在女单第四轮以1比6、0比6不敌最后的冠军哈勒普,整场比赛只用时45分钟。她说自己被扎扎实实地上了一课,但也从中学到很多东西:“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那条路。”
时间过得很快,16个月后她回到巴黎,在同样的轮次迎来给自己“上过课”的罗马尼亚人。
和2019年相比,她看上去强壮了一些,情绪和状态也都更加沉稳。入场时,她把帽檐压得很低,巨大的黑色耳机在近景镜头里非常抢眼。
她喜欢听Guns and Roses、 AC/DC、Pink Floyd这些老牌乐队的音乐,这使她和其他“新世代”选手区别开来。
“我主要是受带过我的波兰教练们的影响,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够给我带来新的东西,不只是音乐。实际上我喜欢每一个时代,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在网球之外尽量地吸收更多的东西,让自己变得更加丰富。你知道,最近我已经开始听爵士乐了。”
在和哈勒普的那场2020法网女单第四轮比赛开始之前,她听的或许是爵士传奇Miles Davis的“Round About Midnight”,又或许是“Milestones”。但不管“午夜场”还是“里程碑”,都不只是她音乐品味的注脚,也是职业生涯和人生的注脚。
面对卫冕冠军,波兰姑娘只用了70分钟就以6比1、6比2实现横扫。哈勒普输的心服口服,斯瓦泰克则兴奋地表示自己“简直要晕倒了”。
这场胜利让她收获了更多的自信,她就带着这种自信在半决赛里击败阿根廷好手波多罗斯卡,决赛横扫2020年澳网女单冠军肯宁。
2020年的巴黎,斯瓦泰克以不失一盘的战绩夺得法网女单冠军,这和她从小到大的偶像纳达尔实现了同步,后者也在当年的法网以7场3比0的战绩捧起职业生涯第13座火枪手杯。
在赛后的电视采访上,两位单打冠军成功同框,在场上霸气十足的斯瓦泰克一秒钟变回“迷妹”,“Hi拉法,这简直是梦想成真……在你比赛的时候,我戴着印有你头像的面具在包厢里一直在加油呢。”
对于斯瓦泰克来说,纳达尔是特别的存在。
很多选手在被问道自己是否有偶像的时候,会反复强调只想做“独一无二的自己”。
但波兰姑娘不同,她看着他的比赛长大,梦想着自己也能够像西班牙人一样谦逊、低调、永不屈服,所以总是在各种场合表达对他的景仰。
在巴黎,1/4决赛获胜后,首进大满贯4强的斯瓦泰克在场内与球迷热情互动。聊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询问工作人员:“一会儿拉法是不是要比赛?”
得到肯定的消息后,她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让已经在球员通道里等待的偶像能够快速入场。
勇于袒露心声、不惧自我表达,这是“新世代”球员的整体特质。在这一点上,波兰姑娘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爱笑也爱哭,这种真实的性格帮她赢得了很多人的心。
2021瓜达拉哈拉WTA年终总决赛,第一次出战本项赛事的斯瓦泰克面对萨卡里以2比6先丢第一盘,第二盘4比5小分0比40。
迎来赛点的希腊人准备发球,波兰姑娘则走到背板前背对观众,忍不住开始流泪。
现场观众开始喊着“Iga”,她用球拍轻轻砸了一下背板,跺了一下左脚,走回底线去迎接那个决定整场比赛胜负的一球。
一个正手下网,她结束了情绪上的煎熬,走到网前去和萨卡里握手。不过,对手并没有让她立刻离开,而是把握手变成了拥抱。
“我非常挫败、难过,因为我没有办法克服那种压力。参加总决赛这样的大赛,对我来说是新的体验,其实从这个角度来讲,输掉比赛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我把它看得太重了,打出这样的比赛我感到很丢脸,真的非常难过。”
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最脆弱但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
一个真实的球员、一个普通人。20岁的斯瓦泰克没有把成为“超级巨星”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是她的心理教练达利亚·阿布拉莫维奇以及团队给她的建议,与其活在别人的期待里,不如做自己来得自如。
聘请心理教练跟随自己征战是她的创举,阿布拉莫维奇在她夺得2020法网冠军的过程中以及之后应对过高关注度的问题上起到了关键作用。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很多选手只是会在出现情况时去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例如穆雷、萨卡里,过去两年一直处于风波之中的大坂直美也在上周宣布自己听从姐姐和团队的劝说开始接受心理咨询。
“我知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选择,可能也有人不需要心理咨询,这都很好。我不会去跟每一个人说:‘嘿,如果你想要变成一个更好的球员,就应该去跟心理咨询师聊聊。’但他们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让我感到我的存在。”
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这个世界也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2020年拿到法网冠军的时候,她还是个需要在比赛间隙上网课、写作业的高中女生。
她说会给自己两年的时间看看能不能进入世界前10,如果可以,就会继续为下一个大满贯冠军而努力;如果最终只是在100左右徘徊,那她就会转身,去上大学。
现在,世界第一斯瓦泰克的大学之旅显然要再等上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