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一个公园上速滑课，摄于上月。冰雪运动热潮正在中国出现。 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北京——在中国南方城市广州，虽然一年中大部分时候天气闷热，但儿童们正在甩掉拖鞋，穿上滑雪板，在室内雪坡上滑雪。
远在西部青藏高原的青海省出人意料地成了冰壶运动的中心，“冰壶”是苏格兰传统运动curling的中文翻译。
在东北地区的辽宁省，一群退休男子冬季每天都聚在一起，戴上头盔和护具，在室外溜冰场上打冰球。
随着执政的共产党大力推进一项雄心勃勃的运动，将这个大部分地区从未见过一片天然雪花的国家转变为全球冰雪运动强国，这些曾经罕见的景象正在变得越来越普遍。
中共的努力始于2015年，那年中国刚获得了2022年冬季奥运会的主办权，当时中国领导人习近平承诺，到冬奥会开幕时培养出3亿冰雪运动爱好者。习近平已把在体育上获得成功作为他的标志性愿景“中国梦”——让国家繁荣复兴的民族主义承诺——的一个关键支柱。
中国北方一所小学的冰壶课，摄于2020年。 ZHANG CHI/XINHUA, VIA GETTY IMAGES
在这个常常把习近平的话当圣旨的国家，许多人都能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各个品牌、投资者、地方政府和公众几乎在一夜之间迅速作出响应。滑雪场和冰场在全国各地涌现出来。中小学纷纷推出冬季运动课程。专门经营冰雪运动服装和滑雪后社交娱乐活动的公司蜂拥而至。
“就像火箭发射一样，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现年50岁的卡罗尔·张说，她在中国南方常年潮湿的亚热带城市深圳当花样滑冰教练。张女士说，自2015年以来，她教过的学生人数增加了近两倍。“很多孩子现在都想从事冰雪运动，”她补充道。
就在北京冬奥会开幕前几周，中国官媒欢欣鼓舞地宣布，习近平的目标已经实现。据官方通讯社，中国现有654块标准冰场，803块滑雪场，“至少参与过一次冰雪运动或相关活动”的人数已达3.46亿。
中国西南部城市成都的一个室内滑雪场。中国的目标是到2025年发展出一个价值1570亿美元的冰雪运动市场。 NOEL CELIS/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官员们说，参与人数是用随机抽样的方法计算出来的。一些分析人士对这些数字表示怀疑，指出参与运动的定义很模糊。
尽管如此，很少有人怀疑这场运动已产生了影响。据最近的一份行业报告，中国滑雪场2019年度的滑雪人次超过了2000万，是2014年度的两倍，中国的滑雪人次五年平均数是美国的三分之一。中国的目标是到2025年时形成一个价值1570亿美元的冰雪运动市场，这与2020年的全球冰雪运动市场价值几乎相当。
在北京周边的滑雪场，带有图勒滑雪板架的汽车已开始在停车场出现。温泉、火锅、卡拉OK等中国特色的滑雪后社交娱乐文化正在兴起。
对冬季运动的狂热不仅限于双板滑雪。人们对单板滑雪、冰球、花样滑冰和冰壶运动的兴趣也在激增。
2018年，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在中俄青年冰球队友谊赛开球。 POOL PHOTO BY ALEXEI DRUZHININ
2007年，41岁的荆刚从芬兰回到老家天津，他发现那里只有两个小型冰场，而且人们对冰球几乎一无所知，这让他感到失望。他在国外读书时爱上了冰球运动。
“我有带着冰球棍出门的习惯，人们会停下来问我，‘你是去钓鱼吗？’”荆先生回忆道。他说，大家“认为冰球是一项打架运动，非常暴力”。
仅十多年后的今天，天津已拥有三个大型冰球场和一个由大约20支球队组成的完整的青少年联赛。荆先生现在经营着其中一家冰球场，他说，冰球运动在中国各地的城市已越来越受欢迎。
研究中国滑雪历史的单兆鉴把习近平的运动与毛泽东领导的类似努力进行了比较，毛泽东认为大众参与体育活动对一个健康的工人阶级必不可少。
“建设一个强大的国家，需要至少有强壮的身体，”单兆鉴提到习近平的想法时说。
中国并不是完全从零开始。在东北和边远西部地区，滑雪和滑冰的传统可以追溯到好几代人前。中国也已在速度滑冰和花样滑冰项目上赢得了金牌。
在举办冬季奥运会跳台滑雪、冬季两项、单板滑雪和其他项目赛事的张家口制造人工雪。 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但希望发展这一市场的官员、房地产巨头和国际品牌商们面临着挑战，其中最主要的挑战是中国大部分地区缺乏自然降雪，体育基础设施和通往滑雪场的公共交通相对匮乏。
在首都北京，政府已在耗水量大的造雪机器和新的高铁线路上投入了巨额资金。北京的居民现在可以从市中心快速到达远郊耗资数十亿美元的滑雪场和那里被雪覆盖的山脉。
在更热的中国南方地区，解决办法是建造室内滑雪场。广州融创雪世界是全球第二大室内滑雪场，有四条人造雪道，长达460米。该室内滑雪场一个大型综合体的一部分，还包括一个水世界、一个主题公园和几家酒店。
但不少冰雪运动仍超过大众的支付能力。滑雪缆车的票价最高可达700元，购买全套冰球装备可能需要2.5万元，这在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仅略高于2.7万元的国家是一笔大钱。
在美国出生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谷爱凌的海报，她正在北京代表她母亲的祖国中国参赛。 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费用只是一个潜在的障碍；许多中国人也认为冰雪运动太危险，这个印象并不一定错的。
在一个缺少合格教练的国家，受伤往往不可避免。中国1300万滑雪者中，80%以上是初学者。许多新手将毛绒动物玩具——大多是乌龟，但也有其他卡通动物——绑在屁股上，以便摔倒时起缓冲作用，同时提醒山上的其他人保持距离。
由于担心摔倒，26岁的北京教育顾问布兰·杨上第一次堂单板滑雪课时，选择了像是一个没有雪的巨型下坡跑步机的人造“干”道。他对滑雪的热情来自他在抖音上看到的滑雪板运动的视频，也来自出现在中国广告上的美籍华人滑雪明星谷爱凌。
杨先生说，他希望不久能升级到初级道，在真正的雪道上首次试试自己的新技能。他会把乌龟绑在下身吗？
张家口滑雪场上的单板滑雪者。许多新手把毛绒玩具绑在屁股上，以防摔倒。 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肯定会；我不想受伤，”杨先生说。“另外，我觉得那个样子也很可爱。”
杨先生继续尝试的愿望这让他成为少数。在第一次滑雪的中国人中，只有一小部分人会再次尝试这项运动。
政府官员和企业希望年轻人会更投入。目前，中国有2000多所学校开设滑冰或滑雪课。截至2020年，青海省省会西宁市有11所学校开设了冰壶运动课。
年轻运动员以前大都由国家来培养，但一些富裕的父母正在为私人俱乐部的训练和购买设备花越来越多的钱，他们这在申请海外大学时可以让个人简历更为丰富。
目前还不清楚冬奥会结束后人们对冰雪运动的热情是否还会继续。一些冰场已陷入失修状态，一些较小的滑雪场已关门。但专家说，该行业出现合并是意料之中的。
张家口滑雪场的滑雪板出租。 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对天津的冰场经理荆先生来说，主要目标之一是提倡体育运动的精神，他也在自己的博客“冰球老爹”上写关于冰球的文章。
“为他们加油取代盲目督促，”荆先生在最近一篇针对其他中国冰球家长的文章中写道。“我们作为冰球老爹老妈的最主要的目标应该是：为孩子们注入他们所热爱运动的激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