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北大中文系学子陆步轩在一夜之间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人物，不是因为他有任何光环，也不是他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仅仅只是因为——他在西安街头卖猪肉。
“北大屠夫”成了妇孺皆知的“大名人”，老师教育学生要努力考上大学，学生回敬：“211、985算什么，北大毕业不是照样卖猪肉？”
十年后，陆步轩受邀回北大分享创业心得，在讲座上几度哽咽，称自己“给北大抹了黑，给母校丢了脸，只能作为反面教材。”
事实证明，猪站在风口上真的会飞上天，个人命运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一场意外的非洲猪瘟生生扭转了历史洪流的方向。2019年的今天，猪肉价经历了一年翻番的飙涨，陆步轩再一次火了。这一次还是因为卖猪肉，不同的是，他去年卖出了18个亿，卖到身价过亿。
当年，大家都嘲笑一个北大高材生毕业卖猪肉。现在连猪肉都吃不起了，你还笑得出来吗？
01
CPI数据猛如虎
10月的CPI数据让不少人吃了一惊，同比涨幅猛蹿到3.8%，超出预期0.4个百分点。
9月CPI涨到了3%的调控红线，原本已经是一件超预期的事情。前几天智谷主编们还讨论过CPI在今年破4的可能性，市场普遍心理预期还是认为概率比较低，基于相信调控之手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但这年头，有些红线一旦突破，超预期的情况就会源源不断地到来。
猪肉飙涨对CPI数据的拉升非常明显：
同比看，猪肉价格上涨101.3%，一年翻一倍，影响CPI同比上涨约2.43个百分点；
环比看，猪肉价格上涨20.1%，10月猪价仍在涨，影响CPI环比上涨约0.79个百分点。
CPI破4只有一步之遥。
虽然生猪存栏已经有企稳迹象，9月的生猪存栏数、能繁母猪存栏数环比降幅都有明显收窄，部分省份出现了回升，比如辽宁、山东、黑龙江、河北、山西、甘肃、吉林等7省份生猪存栏环比增幅超过3%，甘肃、宁夏、黑龙江、山东、天津、上海、北京、辽宁等8个省份能繁母猪存栏环比增幅超过3%、
但猪瘟疫情的严峻、冬季及春节带来的肉类需求上涨，还有去年同期猪肉下跌的低基数效应，都有可能将CPI一举带上“4字头”。
上一次CPI破四，已经是8年前的事情。
四万亿计划开启之后，超发的货币开始向普通商品蔓延，2010年5月之后，中国CPI突破3%的警戒线，并在次年8月达到6.5%的高点。
当时楼市调控收紧，游资撤出楼市股市后无处可去，便开始了炒作农产品，2010年大蒜疯涨超过100倍，价格超过肉和鸡蛋，“蒜你狠”、“豆你玩”就是在那时候冒出来的时髦用词。
除了货币的因素，上轮通胀还叠加了猪周期、以及大宗商品上涨带来的输入性通胀等多种复杂因素。
油价上涨，进一步抬高了运输成本，国内消费品借此开启了连锁涨价，全社会形成了强烈的通胀预期。宏观调控因此压力山大，但受更深层次伤害的是普通工薪阶层、失业人群，薪资没有增加，购买力却大幅下降，“钱不值钱”成了大家最关心的事情。
回到眼下，猪肉价格涨势很猛，但油价还在低位震荡，商品也没有全方位的上涨。
那么，我们离新一轮通胀远吗？
02
最让人担心的不是CPI
不妨先看另一条曲线。
10月份的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PPI）同比下跌1.6%。时隔三年，PPI从7月从开始再度步入负增长，每个月的跌幅都在扩大，这是工业通缩的准确信号。
如果是办企业开工厂的，对中国经济现状的感受会更加全面。
工厂越来越不好开，全社会的投资活跃度低迷，外部摩擦、外需萎靡、中国经济的脱实向虚……总之，做外贸加工的，做原材料生产加工的，做房地产的，行行都有难处，利润越做越少。下游需求不兴，传导到上游的工业产品价格，就是持续性的下跌。
工业的通缩，是不能忽视的挑战。在2012-2016年期间，中国PPI曾陷入长达六年的负增长。这场工业衰退型的通缩原本需要工业的转型升级、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来化解，后来中国选择了“供给侧改革”，开启了棚改，成功化解了短期之急。
三年后，选择题再次摆在眼前，如果坚定了去房地产化的决心，那么阵痛是未来必然经历的。
CPI和PPI两根曲线，一根上窜，表示居民消费领域手中的钱在加速贬值，一根下跳，表示工业产品卖不出价钱。
这个局面，和经济过热带来的通胀完全不是一回事，它更难缠，宏观调控也就更具挑战。
03
两难的央妈
猪价飙涨牵引CPI数据向上突破红线，一把将中国央妈推入两难境地，这是在全球降息潮里中国面临的最大意外。
这两天一些经济学家在争论“剔除猪肉就是通缩”有没有错。
但吃瓜群众显然都把关注重点放错了。猪肉上涨带来的结构性通胀切实存在，但如果只看CPI数据，就会忽视工业通缩、核心通胀放缓的事实。我们不需要否认事实，粉饰数据，更不需要站队。
我们关注的重点，是左右国人财富变动的央妈会做出什么选择。
这场小争论就是一场微妙的博弈，各方都在试图影响央妈的决策。
普通群众、决策者当然都不愿意看到物价上涨影响民生，央妈也就不可能大放水刺激经济，在央行三季度例会通稿上，新增了“保持物价水平总体稳定”的表述。
但这次猪肉的上涨主要是供求因素、不是货币的锅。
央妈有使命在身——怎么把货币传导到实体经济中，怎么明显降低市场的实际利率。再加上影子银行被清出之后，现在年底很多民营企业融资难度变大，央妈多少应该做点什么。
在工业端，央妈最担心的是通胀放缓，需求不振，后期投资、用工招聘都会产生连锁反应。
两相权衡，哪个才是央妈真正的威胁，要救实体，还是先顾民生，要稳增长，还是防通胀，这才是要害。
昨天（11月12日），央妈公布的10月份社会融资数据，信用收缩的信号是很明确的：
中国10月份新增人民币贷款6613亿元人民币，同比少增357亿元，预估为8000亿。10月份社会融资规模增量为6189亿元，比上年同期少1185亿元，预估为9500亿。中国10月末广义货币(M2)余额同比增长8.4%，预估为8.4%。增速与上月末持平。中国10月末广义货币(M1)余额同比增长3.3%，增速与上月末低0.1个百分点。
央行智囊盛松成昨天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的表示值得注意：
中国宜降息但不放水，楼市调控不宜再收紧。
中国目前不面临通缩压力，且仍有财政空间，因此积极的财政政策仍是第一考量。
这是在期待更积极的财政。现在地方基建的资金从表外转向了表内，没有了地方融资平台的肆意扩张，受债务、预算的约束，财政迈开的步伐有限。
同时也是降息的吹风。上周央妈“降息”了5个基点，给市场送来了意外惊喜。降息幅度很小，很克制，意味着什么呢？央妈顾忌猪肉带来的通胀上涨，但也是更倾向于稳增长的象征信号。
央妈在小心翼翼地平衡来自各方的压力，实在是太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