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真正成就事业的人,一定是将某些基本品质做到极致的人,比如“老干妈”陶华碧的善良。
8月6日中午,贵阳老干妈厂房着火的新闻登上微博热搜,引来无数网友的关注。
在中国,没有哪家厂商厂房失火,能够让网友感到如此心疼。
风靡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老干妈”,俨然已成为传奇般的存在。而传奇的辣椒酱背后,是一位传奇的女人。
2014年,“老干妈”陶华碧退休了。她将自己年收入45亿的帝国,交给了两个儿子,选择颐养天年。5年过去,陶华碧却从未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
人们仍旧热衷于谈论她价值146.87亿的企业;谈论她在福布斯中国最杰出女性中的排名;甚至谈论她的劳斯莱斯座驾和贵AA6666、贵AA8888的车牌。
从贵州山村里的妇女,到全球知名企业家,很多人都会惊叹这个72岁老太太的传奇经历,但这远远不是陶华碧身上最动人的地方。
她最动人的是在退休时,对儿子们说得那句话:“老干妈”不论什么时候,一条铁打的原则始终不变:不贷款,不融资,不上市。
陶华碧认为,企业上市就是在骗老百姓的钱,这种昧良心的事她不会做。
从1996年到2014年,她穿过漫长而幽暗的甬道,经历一次又一次命运的摧残,却始终遵循做人最基本的原则。
她不借钱,不拖欠公款,善待员工,不欺骗,不耍花招,只是坚持用好手艺,打造一瓶完美的辣酱。
善良,才是这个女人身上最打动人的地方。某种程度上,这是远比辣酱更加诱人的东西。
老干妈生产厂盘亘在贵阳市东南蛟龙洞堡云关村的一片山坡上。厂内建筑大多用农家院常用的白色瓷砖装饰,有的刷上一层白漆,有的干脆裸露着斑驳的水泥面,看起来“土”味十足。
很多人是依靠气味找到“老干妈”厂的。据当地人说,每到夏天,贵州当地东南风吹起,老干妈厂炒辣椒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散,一直可以飘到十几公里之外。
庞大的老干妈工厂每年生产将近6亿瓶老干妈,营收占据当地GDP 50%以上。
但在60年前,这里还仅仅是一个穷苦的小村庄。没有人能想到,改变这一切的,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陶华碧。
1947年,陶华碧出生在贵州湄潭县。由于重男轻女,她没有上过一天的学,整日跟随母亲干农活、做家务、照料家里。
长到20岁,这个从小吃苦的女人,遇到了进驻贵州深山勘探队的一名年轻队员。令人意外的是,山里长大的姑娘竟然和城市里的大学生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两人最终喜结连理。
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一度在小县城里引起轰动。人们背地里议论,陶华碧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魅惑了城里的大学生。
面对众人的非议,丈夫挺身而出,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信服的理由:“这姑娘,朴实善良,人靠谱!”
一句点评,道出了这个姑娘所有的美。
不幸的是,1975年,刚刚28岁的陶华碧迎来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打击。
她的丈夫因病去世,留下她和孤零零的两个孩子,全家的重担落到这个柔弱的肩膀上。
为了生存,她像男人一样南下广州打工。远离家乡,孤身一人,这个女人在异地的城市里吃尽了生活的苦,却仍旧坚持自己简单的价值观:善良。
她认为拿了别人的工钱,就要给人干出活。因此,在工地上,她干活出了名的不要命。
别人背几次泥巴就要休息,她却咬牙坚持;20斤的铁锤别人抡4个小时就受不了,她却能够凭借超强的意志,足足抡10个小时。
日子虽然苦,但这样的日子,陶华碧过得舒心。
在广州打工的日子里,为了省下钱抚养孩子,陶华碧每顿饭舍不得吃菜,就用馒头蘸自制的辣酱充饥。
缺少营养,重度劳累,仅仅42岁,她就再没有力气抡起铁锤、扛起泥巴,无奈地回到家乡。
那时她的生活几近绝望,再没年轻时敢打敢拼的身体,生活的重担却依旧压在肩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飞速向前的列车甩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就在快要被彻底打垮的时候,她最拿手的辣酱,救了她一命。
极少接受采访的老干妈,罕见地在镜头前回忆心酸往事↑
很多年后,人们都说陶华碧取了一个“老干妈”的好名字。殊不知,“老干妈”名字的真正由来,只和两个字有关:善良。
1989年夏天,42岁的陶华碧为了谋生,用捡来的砖头和石棉瓦,搭成了一间不足10平米的饭店,取名“实惠餐厅”,专卖凉粉和冷面。
饭店开张后,她的凉粉因为价低量多,搭配自制的风味豆豉辣椒酱,深受附近学生喜欢,生意十分兴隆。
那时陶华碧常常看到周围穷学生没钱吃饭,又觊觎她的辣酱,她就免单把孩子拉过来吃。如果孩子衣服破了,她就帮着学生补,分文不取。
陶华碧对那些孩子就像母亲一样,学生出于感恩叫她一声“老干妈”。
5年之后,陶华碧所在的龙洞堡变成了当地的主干道,她的生意也迎来了剧烈转机。
那时她的饭店比邻高速,长途司机成为了“实惠餐厅”的主要客源。一碗鲜香麻辣的辣酱,让很多司机记住了她的小店。回头客多了,陶华碧也经常会送他们免费的辣酱带着路上吃。
经过那些长途司机的宣传,“龙洞堡老干妈辣椒”成为了口口相传的美味。物美价廉,风味独特,她的小店甚至“惊动”了街道办事处和贵阳南明区工商局。
在当时全民下海经商的背景下,很多人怂恿陶华碧建立自己的工厂,生产辣酱。但陶华碧却不干:“我的店关门了,那些穷学生到哪里吃饭?”
最终一直等到两年后的1996年,当年那批学生毕业,49岁的陶华碧才租借了南明区云关村委会的两间房子,招聘了40名工人,办起了食品加工厂,专门生产麻辣酱。
她选择“老干妈”作为品牌名称,同时在包装上印了自己的照片,“谁要是吃了我的辣酱有问题,看到照片就能找到我”。
“老干妈”厂开业,怎么拓展市场,扩大销量是陶华碧需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当时很多企业通过大肆释放虚假营销的广告,赚得盆满钵满。
但陶华碧不,她坚信把产品做好就是最好的营销。
当时年近半百的她,亲自用挎篮装起辣椒酱,带着员工走街串巷向饭店和路边的杂货店推销。
起初,饭店因担心质量不佳,都不太爱收购这种“私人产品”。于是,陶华碧将辣椒酱白送给他们销售,“如果卖得好就收钱,卖不出随时可以退货”。
一周后,出众的产品质量,为她打开了销路,陶华碧的小作坊开始电话不断,有时候为了赶上最先拿到订单,不少商家甚至派人来到她的工厂蹲守。
一年后,“老干妈”辣酱经过口口相传,在贵阳市出了名,成为远近闻名的企业。
很多人都会质疑,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怎么能够把辣椒酱做的这么好?
道理其实很简单:陶华碧不是在做辣酱,而是在做人。她没有什么管理经验,靠得不过是真诚待人的一身真情。
建厂之初,工厂没有设备,剁辣椒都是人工操作,工人嫌弃辣椒辣眼睛。陶华碧听说后,第一个裹上围裙切辣椒,十个指甲全部钙化没有一句怨言。
做辣酱原本用袋子包装,常有漏油、扎破等问题。陶华碧找到贵阳市第二玻璃场定制包装。当时财大气粗的第二玻璃厂根本看不上她的小订单,出于好心让她从一堆废品里,捡些好的用。
“老干妈”逐渐做大,第二玻璃厂却时代洪流之下逐渐衰退。当时他们的玻璃瓶在价格和质量上都无优势,但陶华碧仍旧坚持与其合作。
“这家企业在我困难的时候帮过我,现在为点成本就不给单子,换了你,你能吗?”
2001年,“老干妈”从供货商处购买25600瓶玻璃瓶,因为质量问题,销售过程中,频频出现漏油现象。
管理人员建议将这批货召回,重新换上新瓶销售,陶华碧却坚持将所有有质量问题的产品销毁。
她对所有员工说:“钱是一张纸,名声最重要,做老板首先要会做人。坑人骗人,人家口水都要把你淹死。”
凭借这些真诚待人的善良品质,老干妈仅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就迅速壮大,从40人的作坊,发展到了将近10000人的工厂。
即便将“老干妈”打造成世界知名企业,但在这个72岁老太太的眼里,自己只不过做好了一件事。
陶华碧曾经自述:“从当年的小作坊,到今天的大企业,我一直没有什么野心,我就想给中国踏踏实实地做一瓶辣椒酱。”
工厂做大之后,很多人都劝她上市融资,这将会让“老干妈”成为一个百亿市值的公司。甚至有官员曾劝她投资房地产,在市场火爆的情况下,这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陶华碧却统统拒绝,她说:“钱来得再快,也不能贪多。我只要能做好自己的辣酱就好了。”
风雨二十年,她改变了无数当地人的生活水平,不变的是老干妈一如既往的味道和陶华碧恒久不变的初心。
即便没上过一天学,有些信念,在这个没念过书的女人心里,却格外坚定。
无论是商业上的成功,还是信念上的坚守。对于老干妈来说,她身上最打动人,是像母亲一样照顾自己的员工。
“老干妈”工厂的制度非常简单,熟悉的人都知道,那里只有一些“不能偷懒”之类的句子,与其说这是制度,不如说这个是一个母亲的谆谆教诲。
陶华碧就按这套制度办事:
有员工要出差,她亲手煮几个鸡蛋,然后送出厂坐上车;
员工要结婚,她要亲自当证婚人;
员工反映吃住不容易,陶华碧一拍板:所有员工食宿全包——这个政策至今未变;
所有从老干妈离职的人,如果在外受委屈了,都可以重新回来上班;
即便公司拥有1300多名员工,但她却能叫出其中60%的人名字。
因为当了“干妈”,陶华碧甚至“多管闲事”。
她的公司里有个农村来的厨师,家里有两个年幼的弟弟。但他喜欢抽烟喝酒,每月工资大部分花在上面,所剩无几。
陶华碧听说后,找到厨师请他吃饭。酒桌上,她拿出酒:
“孩子,今天你想喝什么酒就喝什么,想喝几多就几多,但是明天起,你要戒烟戒酒,你要供两个弟弟念书,千万别让他们像我一样一个大字不识。”
说完这话之后,她又拿出制度约束厨师:以后每月给你零花钱,其他工资放我这里,什么时候弟弟上学要钱,你找我拿。厨师听完当场应允。
帮一个人,感动一群人;关心一群人,感动整个集体,陶华碧这种亲情化的“感情投资”,使她的公司凝聚力一直只增不减。
人们总会津津乐道于陶华碧没有文化却能做出这么大的企业,但要知道,她比很多高材生都要明白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做人要善良,帮助别人,即是帮助自己。
在员工的心目中,陶华碧就像妈妈一样可亲可爱可敬。在公司里,没有人叫她董事长,全都叫她老干妈。
但选择善良真的容易吗?一个人一次善良容易,难得的是一生善良。经历了人世间无数的苦难,陶华碧却能够依然保持对这个社会、对生活、对员工保持善良,更为难得。
几十年来,陶华碧坚持不做广告,她觉得广告费用,最终都会转嫁到消费者身上。坚持打假,那些挂着她名字却生产劣质产品的厂商,她绝不放过。
同时,老干妈的包装也几十年没换过,在陶华碧眼里,她卖给消费者的是辣酱,而不是华而不实的包装。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善良成就了陶华碧。而现在70亿的身价,更像是上天对于她善良的一种加倍补偿。
与“老干妈”巨大知名度形成反差的,是陶华碧的绝对低调。
她极少接受采访,从不主动露面,很多记者曾经试图通过当地政府宣传部门联系陶华碧,被统统以“身体不好,工作太忙”为由拒绝。
有一年两会,一位记者抓住了这些年来鲜少露面的陶华碧,追着她问了她几个问题。
他问:为何老干妈海外售价为何居高不下?
陶华碧几句鲁莽却又质朴的话,让无数网友大加赞赏:“我是中国人,我不赚中国人的钱,要赚就赚外国人的钱。”
言论流传开时人们才知道,一瓶在国内售价8.8元的老干妈辣酱,在美国电商网站亚马逊上,却卖到了8.9美元,折合人民币63元。
即便价格远超其他调味品,但老干妈依旧销售火爆,她不仅温暖了诸多华人的肠胃,外国人也爱上了那股奇妙的味道。很多外国人表示:
“这个来自东方的神秘瓶子散发的味道让人陶醉,我做梦都想闻到这种味道!”
外国人将她称为“Godmother(教母)”,甚至将她的头像印在潮牌衣服上。
如今,即便退休,陶华碧仍旧坚持亲自主持研发新产品。
她对辣椒的熟悉和敏感度无人匹敌。为了保持灵敏的味觉和嗅觉,创业近30年,她几乎从不喝茶、不喝饮料。
即便已经72岁,每次工厂采购辣椒,她仍要亲自审核,“我拿鼻子一闻就知道辣椒好不好,他们别想骗我”。
供给辣椒的当地农户也没人敢大意,他们明白只要出一次错,日后再想与她做生意就难了。
回首陶华碧的经历不能发现,从一罐小小的辣酱,到成为让全世界拜倒在围裙之下的辣酱女王,当年那个南下打工的姑娘,即便经历坎坷不断,吃尽人间苦头,但她仍旧坚守着那些做人的基本品质。
她热情、真诚、善良,用几十年的时间,坚持把一瓶辣酱做到极致。在好吃的基础上,让人吃得放心。
然后她又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将这一品质传承下去。不弄虚作假,不坑蒙拐骗,善待员工,诚信交易。
她将“老干妈”当作一个家来经营,将自己看作是为所有员工负责的“老干妈”。
反观当下浮躁的世界里,无数创业者动辄高喊1年融资千万,3年上市估值百亿。但实践证明,有多少企业在短时间内崛起,却又如崛起时一样迅速烟消云散。
商业环境越复杂,人们就越容易被陶华碧这种淳朴善良的商业逻辑打动。
很多媒体都曾试图分析陶华碧的成功之道,并总结出一大堆“现金流+口碑营销”等法则。
但殊不知,他们往往忽略了,陶华碧身上的善良,才是成就事业的关键。她的商业逻辑十分简单:不欺诈,不做不了解的东西,用最好的产品,去拿下该拿下的市场。
可惜如今商海滚滚,真懂者,寥寥无几。在懂的人中,能够真正几十年如一日坚持的,或许只有陶华碧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