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是很牛逼的资本家。他有一点和我很像——他也很想赢。”
三年前，孙宇晨接受采访时如是说。
郭敬明是不是牛逼的资本家，我不知道，但是孙宇晨和郭敬明，倒确实有共同点——他们都成名自“新概念作文大赛”。
那年，孙宇晨16岁，他来到上海，参加新概念的复赛。
那是孙宇晨第一次来到上海。灯红酒绿的外滩让人眼花缭乱，暖风徐徐吹过黄浦江面，空气中都带着高级的味道。
来自“城乡结合部般的”惠州的孙宇晨，在心底暗暗许下了愿望：“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在大城市混。”
2019年6月4日，孙宇晨上了微博热搜。因为他宣布：自己成了世界上第一个和股神巴菲特共进午餐的90后。
这顿史上最贵的饭，孙宇晨花了4567888美元。
贵，很贵。
但是了解孙宇晨的人就知道，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只能别人亏，不可能自己亏。
靠着这将近460万美元，孙宇晨，这个在币圈人尽皆知的“90后贾跃亭”，第一次出了圈，真正走到了大众面前。
回望那个卑微地站在外滩霓虹前的少年，这一天孙宇晨已经等了12年。
在过去的24小时里，无数投资人、股民、吃瓜群众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孙宇晨，到底是谁？
一
孙宇晨最喜欢讲的故事，是高三一年“从三本到北大”。
惠州一中有个独特的规矩：每次考试的排名，决定你下一次考试考场的座位顺序。
逃课三年的标准差生孙宇晨，耻辱地坐在了全校最后一个考场。
他心有不甘，决定向腐朽的学校发起冲刺。孙宇晨重新拾起了功课，冲到了600分。
孙宇晨又发疯了似地向新概念大赛组委会投送自己的文章。他变换着题材和写作风格，只求猜中评委的口味。
高考前，孙宇晨拿到了一等奖，获得北大降20分录取的资格。
他是个对自己狠得下手的人，不到半年时间，分数从600分再次拔高到650，奇迹般叩开了中国最高学府的大门。
“天才贱如狗，精英满地走”，这是北大最真实的写照。比孙宇晨更聪明更狠的人，北大能抓出一个独立团。
如果不想被淹没，就一定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孙宇晨在人人网开设了《每周评论》，营造的是公知人设。他的文章堪比咪蒙，未必是人人网大V文笔最好的，但一定是最会吸引眼球的。
《谁不捐款谁傻逼——我不捐款我傻逼——我捐款我傻逼——谁捐款谁傻逼》一文，他讽刺舟曲泥石流事件政府漠视人命；《郭德纲苍井空我全要了！》，他讽刺政府反三俗活动。
为了更高的阅读量，孙宇晨疯狂添加人人网好友。即便你和他意见完全相左，他也会把自己文章推给你看。
相当多的北大人看不起孙宇晨。每次他发文，未名BBS都有人怀疑人生地发问：”孙宇晨是不是傻逼？“
但对于想红的人来说，坏名声比没名声强。有讨论，才有热度。
数篇百万加爆文之后，孙宇晨得到了《南方周末》实习的机会。在这之后，他每篇文章下都会署上一句话——”孙宇晨于《南方周末》新闻部“
2011年，孙宇晨和蒋方舟登上了《亚洲周刊》的封面。
蒋方舟七岁写作，九岁出书。孙宇晨赶上她，只用了短短四年。
北大意见领袖，这是孙宇晨的第一块金字招牌。
登上杂志封面后，他把自己的人人网ID改名为”孙宇晨|亚洲周刊封面人物“。
同一年，孙宇晨来到宾夕法尼亚大学求学。在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他敏锐地发现自己的劣势：
没钱，屁都不是
在牛逼哄哄的哈佛东亚研究院，社会历史的名学者，年薪也不过八九万美元，和叉车司机相当。
而最聪明的名校毕业生，一毕业就进了投行。
孙宇晨想赢。
也是在宾大，孙宇晨接触到了比特币——一个改变他命运的小玩意儿。
二
宾大求学两年后，孙宇晨决定回国创业，目标是在美国风头正劲的区块链。
著名的IDG资本，当时正在打造”90后创业者“的概念。
IDG的眼光素来毒辣，十年前，他们扶持的创业者是张朝阳、李彦宏和马化腾。
这一次，IDG一口气投资了孙宇晨在内的三四十个90后。孙宇晨一没有人脉，二没有管理经验，三不是技术出身，在人群中平平无奇。
孙宇晨想赢。李彦宏能做成百度，马化腾能做成腾讯，BAT宁有种乎？
他在媒体前疯狂出镜，每一个宣战口号都能引来口水与板砖齐飞：
“90后是移动互联网的原住民”
“90后必将颠覆世界”
“我们不跟对手在同一维度竞争，战胜你，但与你无关”
……
外人评价，孙宇晨最擅长包装自己，利用自己取得的名气不断滚雪球。
带着90后区块链创业明星的光环，孙宇晨入选了马云创办的创业培训营“湖畔大学”——刚一入选，他就自封”马云最年轻的门徒“。
这块金字招牌，至今挂在他的百度百科词条和微博认证里。
孙宇晨所推崇的区块链分布式清算网络，大家连个毛都没见到，但他的曝光度却越来越高。
”马云门徒“认证之后，孙宇晨又成了达沃斯论坛全球杰出青年，登上福布斯中国30位30岁以下创业者榜单。
孙宇晨还上了求职节目《非你莫属》。他每集花5万块钱，和其他大BOSS争得面红耳赤，只为了在镜头前多露脸。
孙宇晨还写鸡汤成功学。他不但请来了湖畔大学校董助阵，还当上了”畅销榜新作家“”90后知识网红第一人“。
是不是知识网红不好说，但孙宇晨的知识水平实在低得像网红。
据他的前任运营官刘明爆料，孙宇晨的湖畔大学毕业论文和区块链相关，可就连开题报告，都是找刘明代写的。
除了刘明，孙宇晨的公司没人懂区块链。同事曾经问刘明：“什么是ERC20代币？”
这相当于农夫不认识猪，猎户不认识枪。
不过2017年，孙宇晨还是发布了自己的区块链代币——波场币。
按照币圈的传统，只要一纸白皮书说明项目用途，再拉几个大佬站台，就能收割一批的韭菜。
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但是孙宇晨连白皮书都是抄的。放在解放前，这叫做白嫖。
图：波场白皮书的重合度分析
白皮书造假被曝光，孙宇晨仍然活得好好的。
他的波场币首次公开发行，筹集了相当于4个亿的现金。
因为，给孙宇晨站台的，是半个币圈的大佬：比特大陆CEO吴忌寒，OFO小黄车创始人戴威，峰瑞资本合伙人李丰，天使投资人薛蛮子……
那是区块链最狂热的年代，人人谈链，人人发币。
美容行业发币，叫颜值币；皮肉行业发币，叫嫩模币；最搞笑的一个叫做马勒戈币（羊驼币），而且真的有大V站台。
再不靠谱的币，只要有大佬站台，就意味着有拉高币价的可能性。
狂热的人群相信：第一，总有一个傻瓜会接盘我的币；第二，我怎么可能是傻瓜？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波场币上架交易所之后，孙宇晨坐庄操盘，把币价从1分钱炒到2块钱——翻了200倍。
百倍币的神话没有讲太久。
孙宇晨把兜里的波场币都套现后，波场币价直线下跌。
根据统计，他套现了60亿的波场币。如果按照一个币2块钱来算——相当于120亿人民币。
在他的微博，孙宇晨依然孜孜不倦地释放波场的利好消息，鼓动韭菜来剁手。
不过，百倍币的故事已经讲不动了。
孙宇晨现在讲的新故事，是巴菲特的”价值投资理论“。
潜台词是：波场币价低迷只不过是一时的，长期来看，波场一定会涨。
信你个鬼。
前脚把巴菲特午餐的消息放出去，后脚就割了一波韭菜。
孙宇晨的微博底下，已经出现了摇尾乞怜的哀嚎——
一个普通教师信了孙宇晨的邪，贷款大举吃进波场币，输得倾家荡产。
四天后是还贷日，他即将妻离子散。
韭菜和镰刀，都是90后，相煎何太急。
三
像孙宇晨这样的90后，币圈还有很多。
比如，孙宇晨的女朋友马佳佳。
马佳佳最出名的战绩，是她大学毕业那天，在母校旁边开了一家情趣用品店。
此后的几年，她坚持在微博进行性教育科普。
马佳佳上《非诚勿扰》，在万科、中欧商学院演讲，屡屡代表90后发声——”90后不买房““90后的世界你们不懂”
马佳佳是个资深创业者。这些年，她当过主编，做过女版”知乎“APP，卖过卫生棉条，搞过付费社群……
2018年，她终于进入了区块链行业，担任一个音乐区块链项目的首席增长官。
如果说马佳佳是忽悠大王，”神奇少女“王凯歆就是败家之王。
王凯歆17岁创办“神奇百货”电商网站，享有2000万A轮投资，但只维持了短短9个月。
2000万虽然多，但是顶不住王凯歆能败家。
她在深圳最贵的地段租房，但住的却是3000块一晚的酒店。
她买两千块的衣服，打上万一套的水光针。做个头发，花了一千八百块。
进军币圈之后，王凯歆如鱼得水。
她卷跑了投资人的30000个ETH（市价5000万人民币），被币圈大佬通缉警告。
在鱼龙混杂的币圈，利益与野心交织，这样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
因为90后创业者实在太多，这帮人还坐下来讨论了一个问题：
币圈的90后和80后，到底谁更厉害？
辩论的主持人，是肉眼可见玻尿酸的马佳佳
这场辩论的一位正方选手，站起来说的第一句话是：
大家谅解一下，我今天脑子不太清醒。昨晚上蹦迪到凌晨六点，十点钟来这里辩论，我刚刚睡了三个小时。
蹦迪，酒会，嫩模……进入币圈创业的90后安逸得很。
其实冷眼围观的观众心里门清，中国的未来要是交给这帮人，我们就全完蛋了。
财富自由，只是他们炮制的一出神话。
他们最擅长的，是炮制一个又一个故事，把别人口袋里的铜板，装到自己口袋里。
我们的社会需要向前进的青年，但不欢迎向钱进的青年。
巴菲特的午餐后，不知道又有多少年轻人被孙宇晨的财富自由神话吸引，不知道朋友圈又会多出多少“你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的爆文。
我只知道，1.7亿90后走着比孙宇晨艰难得多的道路。他们中的大多数，可能是王思聪口中没出过国的穷比，可能一辈子都住不起3000块的总统套房，更别说和巴菲特吃午餐谈笑风生。
但是他们的每一分钱都无愧于心。
他们赚的钱和汗水有关，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无关。
他们的付出，无论是快递，是螺丝钉，是纽扣……都确确实实给这个社会创造了价值。
而某些90后创业领袖的财富自由神话，就像阳光下的泡沫，是彩色的。
而再美的泡沫，也终究是要破的。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吃完巴菲特的这顿午餐，我们又将见证什么呢？
参考资料：
夺命金，《”币圈贾跃亭“套现120亿，逃亡美国》
何瑫，《风口上的孙宇晨》，发于《GQ智族》杂志
半佛仙人，《”对韭当割“孙宇晨：我的字典里只有撒币》，发于”仙人JUMP“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