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凯奇背后的闽商传奇:华人在美国领地“称王”(组图)

塞班岛现在人口也只不过四五万人,面积不到120平方公里,只有上海浦东面积的1/10。

而且,塞班岛孤悬太平洋,到最近的大地块菲律宾有2400多公里。

1944年六七月间,美国人在这里歼灭日军3万多人,这里也成了进攻日本本土的基地。

可见它战略位置的重要性:美国人把这里当作跳板,用B-29“超级堡垒”战略轰炸机可以辐射整个亚洲东部。

而二战半个世纪后,有位华人在这里“称王”,塞班岛也成为他商业帝国的跳板。

他就是陈守仁,香港联泰集团创始人、主席。

● 陈守仁

太平洋上的“三星”

2019年5月16日,海天地悦旅在港交所挂牌上市,募资金额约2.7亿元。

这家公司主要做旅游酒店、度假村的生意,而且,所有的资产和生意,都在关岛和塞班。

当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从后头来看,这家公司的运气真好。

假如它没有IPO,或者再晚半年冲击IPO,可能就撑不过新冠疫情的冲击了。

● 海天地悦旅在港交所挂牌上市,中间的正是陈守仁

外人看到的是运气,可在面对复杂世界时,果敢的决策和对机会的把握,更是这家企业的底色。

要知道,四十岁出头的女老板苏陈诗婷,正是陈守仁的孙女。而海天地悦旅也正是联泰集团旗下旅游板块的上市主体。

陈守仁,在整个西太平洋地区耕耘和积淀了半个多世纪,人称“塞班王”。

如果说,在韩国三星财团无处不在,那么,在塞班和关岛,陈家的影响几乎无处不在。

早在2017年,海天地悦旅在塞班岛的市场份额就有百分之二三十。

陈守仁名下的陈氏控股有限公司,可以说是掌控着密克罗尼西亚地区(广泛的南太平洋群岛地区)的经济生活中,包括渔业、医疗保健、亚太航空、世纪酒店、世纪广场、世纪旅游、塞班岛皇冠假日度假村、塞班论坛报等等,几乎覆盖了塞班乃至周边群岛地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至于联泰集团,背后则拥有更大的商业帝国。

一个华人,能在美国人的地盘上“称王”,可以说“把握机会”四个字是深深刻在陈守仁脑子里的。

橡胶园和塞班岛

如今的陈家已经是紧追香港四大家族的超级财团,陈守仁依然是这个财团的领袖,大当家。

1930年,陈守仁出生在福建泉州,早年家里实在穷困潦倒。

他的父亲为生活所迫,和许多南下华人一样,在年轻时背井离乡、漂洋过海到菲律宾讨生活。

兵荒马乱的日子,吃饭就是最要紧的事,到1948年,陈守仁也终于离开福建,到了菲律宾,在父亲经营的小布庄里当帮手,半工半读,开始尝试做点小生意。

1956年,他们到英属婆罗洲(今东马来西亚沙巴)开垦橡胶园。可惜不久,陈守仁的父亲就因病去世了,从此陈守仁成为接棒人,扛起了生活的大梁。

当时进入战后和平时期,香港乃至整个东南亚处在东西方阵营中间,占据了天时地利的枢纽地位。

陈守仁看到了市场机遇。

1965年,陈守仁携资来到香港,创办了联泰船务贸易公司,经营航务和进出口生意,业务逐渐扩展到东南亚地区。

但很快,机敏的他居然把目光投向了2000多公里外的茫茫太平洋,毅然决然在1972年举家从香港和菲律宾移居到了关岛。

当时的关岛,在二战后由美国管理,是美国的一个孤悬海外的非建制领土,面积只有549平方公里。陈守仁到了之后开始经营船务、贸易、房地产和影片发行业务。

当时有一部叫做《威震四方》的香港功夫片,陈守仁抓住机会拿到了代理权,通过他关岛的公司输出到美国其他城市、澳大利亚和斐济等地,趁势掀起了港片“中国功夫热”,风行一时。

● 《威震四方》海报

但这些都只是小试牛刀,真正让他抓住机会做大的,其实是一次全球经济格局的大变迁。

成衣厂和“塞班王”

首先不得不提到的,就是当时事关全球贸易格局的时代大背景。

塞班岛在二战后,由联合国托管,美国实际管理。

后来,塞班岛经过公投加入了美国。美国公民可以在没有护照的情况下访问或居住在塞班岛,反之亦然。

虽然和美国本土实行了相似的法律和税收体制,但塞班岛在劳工法规、移民法规和某些经济政策方面有相当大的自主权,这就给后来的产业转移提供了重要机会。

● 塞班岛在太平洋上的位置

话分两头。

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因为本土劳动力成本逐渐上升,美国的服装业开始出现向其他地区转移的迹象。

一直到上世纪60年代,除了向海外迁移产能,纺织品和服装也成为全球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亚洲地区的印度、巴基斯坦、韩国、新加坡、中国香港和台湾地区等等凭借廉价劳动力,开始承接发达国家转移出来的庞大产能。

但这就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美国、欧洲等发达国家的纺织品制造业遭遇廉价产品的竞争,在本土出现严重的失业和产业萎缩。

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1960年代初美国纺织品行业的就业人数为约300万人,到1970年代初,这一数字骤降至150万左右。

许多中小型纺织厂和服装制造商面临倒闭或被迫外迁,美国纺织工业协会(ATMI)曾统计,1960年代美国纺织和服装行业的破产数量年均高达500家以上。

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在这样的背景下,发达国家的保护主义抬头,搞出来一个《全球纺织品协议》(MFA),该协议从1974年到1994年,管理世界纺织品和服装贸易流通,对发展中国家可以出口到发达国家的数量施加配额限制。

这个时候,美国服装品牌突然发现,距离洛杉矶9800公里的这块新国土塞班岛,不受美国最低工资法和移民法的约束,既能使用来自亚洲的劳动力,又不受配额政策限制,简直两全其美。

80年代开始,包括沃尔玛、耐克、Gap、阿迪达斯、Calvin Klein等服装品牌,不约而同地涌进了这个小岛,塞班岛瞬间热闹非凡,成了许多品牌的服装代工中心。

已经在塞班岛熟门熟路的陈守仁,一把抓住了这次逆天翻身的机会。

他利用当地免配额的有利条件,从香港等地输入所需设备和原料,又从中国大陆和菲律宾征聘大批劳工(大陆工人约四千多),筹建岛上第一家制衣厂,开始承接成衣订单,年产服装二百多万打。

他生产出来的成衣,免税运到美国,还打着“Made in USA”的标签。

● 陈守仁在工厂(穿西装者)

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到2000年代初,塞班岛的服装行业进入全盛时期。

当时岛上约有100多家服装代工企业,涵盖了从设计到加工生产的完整产业链,提供了3万多个就业岗位(其中一半多给了中国人),年产值最高超过10亿美元,纺织业成了岛上最重要的经济支柱。

代工厂的老板们有日本人、韩国人、中国台湾人,凭着一股狠劲杀出重围、做成老大的却是这个闽南人陈守仁。

他聘请各方专业人士共同加盟,组成一支强劲的队伍,经营范围不断扩大,除成衣厂之外,开始从机场运输服务到住宿,业务蔓延到建筑、建材、保险、财务公司、餐饮、娱乐等行业,俨然就是塞班岛上的“三星帝国”。

自此之后,陈守仁成为当地最著名的企业家,被称为“塞班王”。

回到中国

进入2000年,整个世界经济发生了三件影响深远的大事。

其实,早在1994年,世界贸易组织(WTO)就正式取代了关税总协定GATT框架下的《全球纺织品协议》(MFA),开始推行全球贸易的自由化,到2004年底,所有WTO成员国的进口配额全部取消(欧盟则等到2005年4月1日)。

其次,中国在2001年12月正式加入WTO,开启了中国成为世界超级工厂的全新经济格局。

容易被人所忽略的一点,是因为布什在阿拉伯地区发起的两场战争,美国主动拉近和中国的关系,两国关系回暖,整个东亚的经贸环境得到改善。

全球的服装制造中心,迅速迁移到了中国的珠三角和江浙地区,塞班岛因为过度依赖外劳,环境资源有限,代工优势逐渐消失了。

岛上的工厂在新世纪初开始关闭,在2008年至2019年期间,最后11家工厂也全部关闭了。

可是,本就与祖国内地若即若离的陈守仁,怎么可能错过改革开放的世纪机会。

除了已经在密克罗尼西亚地区(广泛的南太平洋群岛地区)构建起的庞大产业链,面对改革开放的中国大陆,他早在1984年,就回福建泉州老家开办了联泰制衣厂,是首批响应号召、支援内地家乡发展的侨商。

家族生意的重心,也顺势从塞班岛又回到香港,立足香港、背靠大陆布局了更大的商业帝国。

他名下的渔业板块,有超过100艘延绳钓渔船,是太平洋最大的绳钓船队,既是太平洋地区最大的远洋渔业营运商之一,又是广东省和深圳市的重点农业龙头企业。

联泰的房地产业务,遍及北上苏杭和深圳、东莞等城市,联泰第一城、国泰观邸及广州北(芒果Town)等这些房地产项目都是它的。

联泰资本则广泛布局于一级和二级市场投资,涉及股票、债券、外汇、创业投资等多种金融产品。

至于联泰旗下的零售板块,最亮眼的就是和斯凯奇的品牌合作,整个大中华区的产品销售和品牌发展,都由陈守仁的次子陈伟利具体操盘负责,是个近百亿人民币的商业盘子。

● 斯凯奇中国合伙人陈伟利

诞生在美国加州的运动品牌斯凯奇(SKECHERS),为全面进军中国大陆市场挑选合作伙伴。

2007年,已经是全球领先的供应链管理公司的香港联泰,又抓住这次关键机会,合资成立斯凯奇中国有限公司,双方各占50%股份,成就了一段强强联合的成功案例。

今年上半年,斯凯奇全球卖出44亿美元,销售超预期,管理层锚定了2026年冲击100亿美元的目标。

而作为重要的市场板块,中国区占到斯凯奇营收超过15%,增速超过全球,只能说这家美国品牌真的是找到了一个出色的合作伙伴。

● 早年的陈守仁

回过头来看,在那个山河破碎、局势动荡的年代里,一众华侨华人被迫漂泊异国他乡,开拓事业或挣扎求存。

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他们既摆脱不了华人身份的标签,也自觉不自觉地和这片东方故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守仁在商业上机敏过人,在整个西太平洋嗅取机会。

他经常提到中国人常说的“天时、地利、人和”,格外强调成事要“长于观察和善占先机”,但最重要的是“人和”。

但作为华人族群一分子,陈家和整个华人群体的近代命运同步脉动,在中国一跃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和最大的制造业中心时,顺理成章地手握着船票,站在中国经济发展的船头。

即便是离开的,一定还会回来。

因为,中国就是21世纪最大的机会,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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