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闭潮!曾夜夜爆满的“荷尔蒙乐园” 为何走向末路?

曾经逃课也要去的网吧,成了夕阳产业?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翻云覆雨间,沧海变桑田。

过去的造富风口,如今的夕阳产业,昔日夜夜爆满的网吧,如今已门可罗雀。要知道,在无数80、90后的集体记忆里,网吧不仅仅是游戏的天堂,还是窥探外面世界的窗口,更是承载青春的“荷尔蒙乐园”。

排列紧凑的座椅上,一个个头戴耳机的年轻人,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显示器,握着鼠标的右手不时点击着,机箱闪烁着七彩灯,隐藏在桌面边缘的QQ传来消息提醒的咳嗽声。在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中,天南海北的网友们一边挥洒着热情,一边分享着彼此的梦想,躁动的灵魂得到了安抚和释放。

由于好的机子一位难求,去网吧还得“趁早”,晚了只能见缝插针排队。彼时,无论是手续齐全的正规网吧,还是隐藏在狭窄巷子里的黑网吧,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生意火爆,灯火通明。

然而,随着PC的普及和网络建设的完善,这个曾经蓬勃发展的行业陡转直下,渐渐显出了颓败之势。从2016年开始,全国网吧类企业注册量持续下滑,数量从15.2万家一路下滑,到了2023年6月底,全国仅剩下13.2万家,较巅峰时期整整减少了约2万家,尤其是在2020年,仅一年内,网吧相关企业倒闭了1.28万家。

在网吧的身上,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时代变迁。如今,和网吧挂钩最多的词就是“倒闭”、“衰落”、“过气”,网吧甚至和KTV一起,被媒体称为“昨日黄花”。

是什么让如此赚钱的行业突然陷入危机?是时代的变迁、消费习惯的转变,还是背后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一切还要从头说起。

01从萌芽到火爆全国

网吧的“黄金岁月”

关于中国的第一家网吧,其实到今天也没有统一的说法。

1995年,第一条国际64K国际互联网专线接入中国,在北京和上海开通了两个端口以作塔头,这条线连接了互联网的剧变,windows 95也在这年正式发行,命运的齿轮由此开始转动。

1996年5月,上海科技大学的几个学生创立了“上海威盖特电脑室”,同年11月,北京也开出一家网吧,叫做“实华开网络咖啡屋”。

不少人更倾向于实华开才是中国的第一家网吧,因为威盖特只有局域网,严格来说只能算电脑房,也没有吧台和饮料服务;反观实华开,则从装修到服务都充满了小资氛围,在这里上网超过一个小时,还会免费提供一杯美式咖啡,就连美国总统克林顿访华,都特意到“实华开”网吧参观。

但无论如何,这两家有个共同的特色,就是“贵”——威盖特的计费价格达到了40元每小时,实华开的价格更加炸裂,50元每小时,当时网吧用的是128K网络专线,打开一个BBS论坛可能就需要20分钟。

在人均月薪只有500元的大背景下,这个价格基本就是奢侈级别。所以,这一阶段,网吧的消费群体主要还是外籍人士、社会精英和白领人士,作用也主要是学术交流,资料查询或者发邮件。

尽管如此,萌芽的种子已经破土,只等壮大的契机。随着网吧在全国渐露头角,网吧的形态开始逐渐向游戏娱乐场所发展,如果说先驱盖威特和实华开赚足了眼球,后来者“飞宇网吧”,则是赚足了真金白银。

1998年2月14如,揣着80多万资本杀到北京的草根老板王跃胜,开出了第一家“飞宇网吧”。王跃进采用低价竞争策略,白天一小时20块,晚上半价优惠,早上7点-9点免费培训上网,堪称开启网吧包夜的一代鼻祖。

不断扩张的店铺数量足以见证飞宇网吧的火爆。在第一家飞宇网吧开张8个月后,王跃胜在北大南门商业街盘下面积480平方米的第二间店铺,此后三年间,飞宇网吧数量扩张至18家。新华网称其为“中国第一网吧”,在新版北京城区地图上,还特意标注了“飞宇网吧一条街”。

1999年,腾讯上线QICQ(QQ的前身),为了拉新,在马化腾的带领下,互联网迅速普及,网吧的社交属性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到2000年1月1日,中国的上网用户数从1997年的62万增长到890万,到2001年,网民数量是3370万。

当然,真正把网吧推向巅峰的,还要属网游的盛行。随着国内游戏公司如巨人、盛大、网易、腾讯等加速崛起,各类经典网游层出不穷,彻底引爆了网吧市场,使得网吧从一个相对小众的场所,一跃成为大众化的娱乐中心。

“要想富,开网吧”的说法不胫而走,网吧数量呈现爆炸式增长,网吧的价格也降到了3-4元/时。从大城市到小县城,从繁华街道到偏僻巷陌,网吧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最先淘金的是福建连江人,他们在全国各地大举进军网吧行业,比温州炒房团还疯狂,全县60万人,6万是开网吧的,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但也正是在这种草莽无序的粗放扩张中,各种社会矛盾隐患不断积聚,危机不期而至。

02野蛮发展乱象横生

网吧开始由盛转衰

2002年6月,北京“蓝极速”网吧的一把火,成为了中国网吧发展史上的惨痛拐点。

虽然得到了居民和消防队的救援,但大火还是吞噬了25条鲜活的生命,另有12人受伤。警方调查后得知,悲剧的起因竟是4名未成年人因为被拒绝进入上网,于是在网吧门口恶意纵火泄愤,而网吧的窗户由于完全被金属防盗网堵死,致使上网者无法逃生。

这一恶性事件引发了巨大的社会舆论,国家随即公布了《互联网上网营业服务场所管理规定》,决定对网吧行业进行规范化整顿或关停,网吧行业被限制上牌。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限令当前,地下交易依然猖獗,营业执照一度被黑市炒到了几十万甚至几百元万,即便如此,依然不愁生意,因为网吧实在太赚钱了,利益刺激下,铤而走险者大有人在,遍布在各大城中村、居民楼内的黑网吧,里面依旧坐满了外来务工者和未成年人。

2003年出现的非典疫情,让网吧行业有了短暂的萧条,但并没达到伤元气的地步。疫情散去后,网吧又恢复了热闹景象,但这时候的网吧,口碑已经大不如前。

一个很明显的信号是,社会对于青少年网瘾的讨论越来越多,由于缺乏监管,网吧内出现大量暴力、色情等内容,网吧成为腐蚀青少年的“不良之地”。据统计,2006年到2010年间,大众接触到的网吧新闻几乎都是负面的;到2007年,又有教研组织对青少年网民进行调研,“网瘾”问题愈发严峻,几乎成为全社会的共识。

很快,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表示,将在2007年底前实施网络游戏防沉迷系统,网络游戏经营者必须强制安装“防沉迷系统”;与此同时,文化部、工商总局、公安部、信息产业部等14部委联合印发通知,明确全国网吧总量不再增加,各地均不得审批新的网吧,并对网吧进行突击检查,对于整治清理中发现的问题,坚决查处,绝不手软。

监管力度的愈加严厉,给热火朝天的网吧行业泼了盆冷水,众多“黑网吧”被勒令关张。自此,网吧行业的生态环境也得到一次相对彻底的升级,衰落的伏笔就此埋下。

事态还在持续发生着变化,智能手机标杆iPhone的问世,拉开了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帷幕。一切都变了。在包月20元的GPRS流量套餐下,人们可以通过网页版QQ聊天,可以通过网页游戏消遣,新奇而便捷的体验,让网吧渐渐边缘化。

到2013年,4G网络的普及,则让手机彻底取代电脑,成了娱乐消遣的首选。正所谓“一机在手,天下我有”,手游模式的兴起,让玩家们被手机端游戏进一步分流,拥挤而昏暗的网吧,则成了多余。

退一步说,就算没有手机,网吧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据相关数据统计,2022年6月,国内的互联网普及率达到74.4%,使用台式电脑、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上网的网民分别占比33.3%、32.6%、27.6%,和网吧相比,显然家里舒服又实惠。

曾经“躺着就把钱赚了”的网吧老板,终于坐不住了。

03成也时代败也时代

网吧不复当年风光

虽然在2014年,文化部宣布解禁单体网吧的审批,相关部门也联合发出通知,调整网吧行业管理政策,全面放开网吧审批,但依然架不住网吧生意越来越疲软。

“严峻”的大背景下,网吧开始“改头换面”,迈向“网咖”形态。除了把电脑配置升级,店内装潢、座椅靠垫等环境都走上了更高端舒适的路线,还包括不限于提供咖啡、奶茶、简餐等,而不只是肥宅快乐水、香烟和康师傅泡面。

为了拉客,网吧老板们之间的“内卷”也越来越激烈,更新速度“被迫”越来越快。曾经网吧采购一套新电脑,能够支撑四到五年,但现在基本上不出两年,设备就会显得落伍,如果不及时更换,很快便会失去自家的竞争力。

尽管现在电脑及周边设备的售价相对便宜了许多,但过于频繁的更新,带来的成本压力无疑是巨大的。一家网吧想要全面更新一次设备,动辄高达上百万,而在两三年内收回上百万的成本,对于如今的网吧来说并不乐观。

客源少了,网吧收入本来就受到影响,再加上设备升级、房租上涨,曾经的暴利行业,沦落成了薄利行业。2010年,国内网吧市场规模(营业收入)高达771.169亿元;到了2020年,这个数字竟然跌至320亿元,可见网吧的吸金能力越来越弱,再无当年风光。

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又成了压倒网吧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网吧行业进入“冰川时代”,倒闭潮在全国各地上演。

困境之下,越来越多的网吧主摸索转型。有网吧主主动寻求和酒店合作,通过将酒店房间改造成大学宿舍、电竞比赛台等风格,再配上电脑,为玩家提供“开黑+住宿”于一体的包房。

有从业者试图将网吧和电竞赛事结合,通过举办业余电竞赛事吸引玩家关注,甚至推出陪练等增值活动,进而获取会员和流量。

但市场中的品牌厂商更希望赞助职业赛事,对于网吧赛等非职业电竞赛事和活动并不热衷,所以,要组建这些赛事,通常只能是网吧老板自掏腰包。

如果想要通过邀请电竞圈明星来进行宣传、打造赛事、直播比赛等方式来拉客,就需要无限“氪金”,对于中小网吧来说更是难以承受之重。

如今的街头,已经看不见传统网吧的存在,而现存的网吧们,仍在寻求转机,是力挽狂澜还是回光返照,恐怕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们记忆中的那一间间网吧,已经带着再难倒回的青春,消失在奔涌的时代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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