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注册全球制裁合规专家、美国银行业资深人士 何为
当地时间8月18日，孟晚舟案结案。
孟晚舟引渡案主审法官希瑟·霍尔姆斯(Heather Holmes)收到加拿大检察官对于辩护律师最终辩词的书面回应，然后霍尔姆斯将对孟晚舟的引渡案做最终决定。
据悉，霍尔姆斯将保留意见，于10月21日确定裁决日期。
▎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最高法院副首席法官希瑟·霍尔姆斯法庭速写
作为引渡法官，霍尔姆斯的任务不是判决有罪，而是确定美国是否提供了足够的证据来支持一个看似合理的起诉案件。
随着听证会进入最后的证据阶段，法官必须决定是否有足够的证据将孟晚舟送到美国受审。如果法官认为证据充足，将会建议加拿大司法部长戴维·拉梅蒂（David Lametti）作出引渡决定。
▎专家指出，加司法部长能依法在任何时候暂停司法程序，但在现实中并未使用该权力，这么做在政治上充满风险。
如被决定引渡，孟晚舟可以对此决定上诉，之后将会是另一个三到五年的法律斗争。
最重要技术细节：所谓“欺诈”造成损失了吗？汇丰内部是否知情？
根据美国提供作为逮捕和引渡她的理由的案件记录，加拿大政府的理由是，孟晚舟在华为拥有一家名为Skycom的伊朗子公司的问题上向汇丰银行撒谎，导致该行构成欺诈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违反了美国的制裁。孟晚舟的辩护律师认为，汇丰银行没有被误导，事实上完全知道Skycom与华为的关系。
检方代表、加拿大司法部首席律师弗雷特（Robert Frater）说：“由于孟女士不诚实，汇丰被剥夺了通过阻止与Skycom有关的任何交易或决定与华为完全终止关系来保护自己的机会。”
法官霍尔姆斯上周挑战了这一论述，并认为这是“不同寻常”的欺诈案件。代表美方利益陈述的弗雷特在听证中辩称，指控并非不同寻常，唯一的不同是外国制裁的背景而已。
但霍尔姆斯问道：“事实上，这是一个多年后也没有看到实际伤害的欺诈案件，还有一个所谓的受害者（汇丰银行），一个如此大型复杂的机构，似乎在机构内有很多人都知道（华为与Skycom关系的）事实，而现在这些事实却被说成是他们被误导的？这难道不是很罕见吗？”
此案的关键争议之一是欺诈的损失。孟晚舟律师斯科特·芬顿（Scott Fenton）在最终辩词中写道：“法律要求欺诈案件中的损失或威胁损失是具体的……在加拿大，要指控一个欺诈案，需要指明是低于或高于 5000 美元——这就要求，检察官量化欺诈数额，拿出“基于证据”的实际损失或有形风险……在孟案件中，这个损失为零……”
另一个非常关键的事实认定是“内部是否知情”。如果内部预先知道华为与Skycom的关系，那么在法官眼里，这就是汇丰在权衡制裁风险利弊之后做的决定，而非是孟晚舟表态造成的结果。
但是，今年初，孟晚舟在英国和香港法庭起诉汇丰，要求汇丰拿出内部知情的文件，英国法庭做出了保护汇丰银行的裁定：“汇丰不需要出示文件”。
4月，孟晚舟的代理人在香港法庭与汇丰达成和解，由汇丰出示与skycom相关的合规文件；其内容主要是， 汇丰内部一个初级合规员工向其上级L报告了有关Skycom的账户的问题。 孟晚舟团队拿到了这个文件，但是并没有作为证据被霍尔姆斯采用。
她给的理由是：
“就引渡听证会而言……问题不是初级员工是否向上报告，而是汇丰决策者——作为风险委员会的成员是否被孟女士所谓的错误陈述所欺骗……据说 L不是决策者之一，因此关于向 L报告的内容的声明在引渡听证会中在法律上无关紧要。”
意思是说，如果缺乏风险委员会决策者得知skycom问题的证据，那么就很难直接推翻检察官的指控。
当霍尔姆斯问检察官“现在这些事实却被说成是他们（汇丰）被误导的”时，他的回答是“有人知情并不等于没有欺诈……并且，实际损失的证明无关紧要。受害人经济利益面临风险的证据就足够了……”
现在检察官的最终回应尚未公布，但是我们几乎可以想象，检察官会在“美国当局本可以追究汇丰银行违反制裁的刑事或民事责任”上大做文章。汇丰银行当时参加了美国四次法庭听证，配合美国调查华为，上交了超过30万封电子邮件之后，美国才取消了对汇丰的违反制裁的指控。汇丰的决策者即使清楚Skycom的问题，证据估计不容易拿到，否则孟晚舟已经从汇丰处获取了。
最关键政治背景：政治案件背后的中美、中加关系
技术细节之外，我们来看看大的政治背景。
孟晚舟案无疑是一个政治案件，而现在的中美关系和中加关系比孟女士被捕时还要糟糕。
▎图自： Chicago 7
美国方面，拜登政府继续了对华为的打压。2021年6月，拜登发布了一个新的行政令，增加禁止购买美国产品的所谓“国防和监视”有关的中国公司，至59个，包括华为的两个子公司，Proven Glory Capital Ltd.和Proven Honour Capital Ltd.
之后，摩根大通将这两个公司从其具有强大市场影响力的固定收益指数基金“新兴市场债券指数基金”CEMBI 和JACI中除名。
2021年7月，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通过19亿美元预算，用以补偿美国农村地区拆除华为设备的花费。
上周三中国法院周三以间谍罪判处加拿大人迈克尔·斯帕沃尔( Michael Spavor) 11年监禁，另一名加拿大人迈克尔·谢伦伯格 (Michael Schellenberg) 周二在中国因贩毒被判死刑。
加拿大总理贾斯汀·特鲁多(Justin Trudeau)表示，斯帕沃尔的判决 “绝对不能接受的”，并呼吁立即释放他。中国外交部回应，称加拿大“傲慢”和“荒谬”。
在我看来，法庭很有可能将采取建议加拿大司法部长引渡孟晚舟的决定。此后，孟晚舟团队将会提起申诉，否则面临引渡美国的后果。
如果被引渡，就不光是欺诈这一条这么简单。欺诈在美加同属犯罪，是加拿大法庭认定的该引渡案的“合法性来源”，但只是美国指控的众多罪名中的一个。在美国法庭等着孟晚舟的，还有违反制裁、洗钱等多项罪名，最高可达30年的牢狱之灾。
前路漫长，我们唯有坚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