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连云港。美国对华贸易逆差在今年前三个月飙升。 HECTOR RETAMAL/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上海——就在新型冠状病毒导致武汉封城，并进而改变了世界的几天前，特朗普政府与中国签署了双方都认为是暂停两国长达18个月贸易战的第一阶段协议。
自那以来，新冠病毒大流行已扰乱了全球的轻重缓急，国际贸易出现停顿后再次激增，拜登成为了美国的新总统。但第一阶段协议一直在执行，而且从目前来看，正在为全球贸易制定新的、长久的基本规则。
该协议并没有使许多与引发了这场史上最大贸易战相同的做法停止。在阻止中国为电动汽车、喷气式飞机、计算机芯片等一系列行业提供巨额补贴方面也没起多少作用，中国在这些可能塑造未来的领域往往极大地依赖美国技术。
协议反而保留了特朗普政府对每年3600亿美元的中国制造商品（其中很多得到了补贴）征收的大部分关税。征收关税的单边行动违反了全球贸易规则的精神，制定这些规则的目的本来是为了防止各国自行挑起经济冲突，并防止冲突失控。
但这种新模式似乎正在流行起来。欧盟在5月5日宣布，正在起草允许欧盟对来自海外受补贴行业的进口和投资进行广泛惩罚的立法。最初曾对美中第一阶段协议持怀疑态度的欧盟官员说，欧盟的政策不是专门针对中国的。但贸易专家很快指出，没有其他出口国有可与中国比拟的制造规模和补贴范围。
“不仅在美国，也在欧盟，可以看到一种采取单边措施的强烈欲望，”曾在美国国务院担任律师、现为范德比尔特法学院(Vanderbilt Law School)教授的蒂莫西·迈耶(Timothy Meyer)说。
第一阶段协议仍有可能被新的贸易协议取代。该协议要求双方在今年夏天对执行情况进行高级别审查。美国贸易代表戴琪(Katherine Tai)在华盛顿时间周三与中国高级官员、副总理刘鹤进行了首次接触性通话，这意味着刘鹤将继续担任中方牵头人的职务，他曾负责与特朗普政府的谈判。
但今年达成一项影响深远的新协议的希望渺茫。拜登政府正在起草一份全面的对华战略，这项复杂的跨部门工作可能会持续到明年初。拜登政府在放松惩罚中国贸易做法上也未表现出多少兴趣，并已在公开讨论改善与欧洲和其他地区盟友的关系，这些关系在特朗普政府期间曾因各种争端受到影响。
“我们欢迎竞争，”戴琪本月早些时候对国会议员说。“但竞争必须是公平的，如果中国不能或不愿适应国际规则和准则的话，我们就必须在采取措施创造公平的竞争环境、增强我们自身能力和伙伴关系上有大胆创见。”
据了解两国立场的人士说，从中国方面来看，北京不会在补贴问题上让步。由于未得到公开讨论此事的授权，这些人士要求不具名。他们说，除了多次简单地要求美国取消关税之外，中国连修改协议的建议都不提，因为中国官员不想讨论限制补贴的问题。
如果这种不妥协持续下去的话，第一阶段协议可能继续为未来几年的贸易制定规则。
尽管协议的一些条款将在今年年底失效，但协议也包括永久性的要求，比如中国停止强迫外国公司将技术转让给中国公司作为在中国做生意的条件。还有一项要求中国从现在起直到2025年，购买越来越多美国商品的鲜为人知的条款。
2020年1月，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刘鹤和特朗普总统在白宫签署了原本为了暂停贸易战的第一阶段协议。 PETE MAROVICH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可能为更具针对性的谈判创造条件，包括中国是否完成了协议规定的年度采购目标。双方还可能讨论太阳能行业，该行业曾引发两国之前的贸易争端，但随着拜登政府把气候变化作为重点，可能会对这个行业有新的考虑。
从表面上看，第一阶段协议没有实现特朗普政府的目标。特朗普政府曾希望通过谈判来减少中美之间的巨大贸易失衡，并让中国对补贴进行限制。美国的企业和官员都认为，中国的补贴让美国的行业面对着得到国家资助的巨大竞争对手。
中美之间的贸易失衡反而在增加。今年头三个月，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较上年同期又增长了近50%，达到786亿美元，主要是受美国人在大流行病期间大量购买消费性电子产品、健身器材和其他主要由中国制造的商品的推动。
但自从恶劣天气和一场致命猪瘟加剧了中国对美国种植的食品的需求以来，中国从美国的进口也一直在增加。中国商务部退休官员、现在北京担任中国国际贸易学会常务理事的何伟文说，中国在兑现承诺上做出了真诚的努力。
“中国没有违反第一阶段协议，”他说。
从长期来看，第一阶段协议可能会强化美国的做法，即用关税来抵消中国为推动经济重组和升级提供的慷慨补贴。
特朗普政府在贸易战期间曾试图说服中国放弃对出口商的补贴，这些补贴包括为工厂提供廉价土地和向制造商提供低于市场利率的巨额贷款。拜登政府也计划提供大量补贴，但主要是针对研发，这类补贴很少会违反国际贸易规则。
中国的一些经济学家多年来也一直试图指出中国的产业政策代价巨大，增加了国内的债务负担，但没人听。
在太阳能方面达成的协议可能涉及中国取消对美国多晶硅的关税，以换取美国取消对中国电池板的关税。多晶硅是制造太阳能电池板的主要原材料。 ERIN SCHAFF/THE NEW YORK TIMES
但北京一直坚持自己的立场，宁可忍受美国的关税，也不愿接受对补贴的限制。在达成第一阶段协议后的一年半里，中国提高了对许多行业的补贴。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强烈支持本国实现工业自力更生的努力。
现在，就连认真建议中国减少补贴以换取美国降低关税的提议，也会在中国面临国内支持补贴部门的强有力反对。熟悉中国经济政策的人士说，大多数政府部门现在似乎已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把中国打造成一个科技强国。
今年3月，中国总理李克强在提交给全国人大的年度报告中说，中国将继续致力于加强本国的制造业，中国的制造业已经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坚持把发展经济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推进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保持制造业比重基本稳定，”李克强说。
中国官员似乎对狭窄地讨论太阳能行业持更开发的态度。这方面的协议可能涉及中国取消对美国多晶硅（太阳能电池板的主要原材料）征收的关税，以换取美国取消对中国电池板的关税。这会让太阳能在美国变得更便宜，从而帮助美国人减少对煤炭和其他导致气候变化的燃料的依赖。
美国的多晶硅主要用西北太平洋地区的水电生产，美国多晶硅出口中国也将减少中国多晶硅生产对新疆西部地区燃煤发电厂的依赖。最近的一份报告称，中国政府在一些创造就业机会的项目中与中国大型太阳能公司的合作，被活动人士描述为有侵犯人权的倾向。
中国政府否认有任何侵权行为发生。
但达成有关太阳能的协议会让美国国会和其他地方的一些人担忧，这些人主张西方国家需要加强本国的工业基础，并指出在太阳能电池板方面对中国的依赖。
爱尔兰国立大学(National University of Ireland)研究中国供应链的荣休教授谢默斯·格莱姆斯(Seamus Grimes)说，“中国以外的国家正在越来越多意识到，它们多么依赖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