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日渐脱钩的中美经贸关系
4年前特朗普刚当选美国总统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中美关系的全面急剧恶化。毕竟那个时候,中美两国在政治、经济、文化上的纠葛很深,想要快速斩断联系可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特朗普之前的奥巴马对华也有遏制政策,但只是慢工夫,拉拢起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联合盟友来遏制中国经济发展。
站在美国的角度看,这种办法用来对付中国肯定更有效,毕竟温水煮青蛙最为致命,还能不像现在这样撕破脸皮,把道德制高点都丢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美国国内的不少人,尤其是铁锈带的失业工人,早已无法忍受产业转移。
在中国人看来,TPP就是美国向中国竞争对手产业转移孤立中国的战略,在这些美国人看来,转移还是在转移,无论是转到中国还是日本印度,都足够让他们惊恐。
于是在他们的积极投票中,铁锈带几个摇摆州都倒向了特朗普,他也因此当选总统,出乎当时很多人的预料。
在特朗普总统任期这四年里,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中美脱钩是有可能会发生的,而且其实是在逐渐发生中。
不过脱钩不是突然发生的,也会有个过程。美国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今年4月份中国超过加拿大和墨西哥,重新成为美国最大的贸易伙伴,贸易额达397亿美元,比3月份暴涨了近43%,而且5月和6月中国仍然是美国最大的贸易伙伴。
☉数据来源:美国统计局
这有可能是受到了疫情的影响。
美国的前三大贸易伙伴分别是中国、墨西哥和加拿大,三者相差不大,远远甩开其他国家。但从2019年1月开始,中国就不再是美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而且它的贸易额与加拿大、墨西哥与美国贸易额的差距越拉越大,直到受到疫情冲击的今年前三个月,中美贸易额滑到了低谷。
但是随着3月疫情在北美开始爆发,4月开始中国重新成了美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5月和6月依然如此。
这说明由于严重的贸易摩擦,去年中美贸易是在不断萎缩的,只是由于今年新冠疫情在全世界范围内扩散时中国压制住了疫情,美国需要防疫物资叠加全世界其他地方停工停产,才让中国重回第一大贸易伙伴。
假如疫情彻底平息下去,恐怕中美贸易额还会重新回到萎缩的大趋势下。
对美贸易需要维持的还是要继续维持,但也要做好彻底脱钩的准备,指不定哪天出了突发事件会让某个业务领域突然出现问题。
就像那艘满载大豆的飞马峰号好好地在太平洋上行驶,突然中国反击加征了大豆关税,不得不加快速度驶向中国的港口,成为了贸易摩擦的时代注脚。
就更不用说在美投资要赚钱也要做好准备,如果出了突发事件反应要快——TikTok传出收购的事件中,字节跳动的反应和公关其实是有点慢的。
这给其他中国公司一个教训,钱要赚,突发事件的准备也要做,这样才能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我还有后手。
02
拥抱其它贸易伙伴
现在很多人有一种幻想,以为特朗普连任失败就能缓和中美关系。但是美利坚自有民意在此,时代也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美国两党在外交上的打法并不会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无非是特朗普吃相难看一点,而民主党更擅长用软刀子。比如拜登当选之后,就有可能拾起奥巴马时期的战略,组建类似TPP的组织,联合盟友阻碍中国发展。
当然,即使拜登再捡起TPP,这一战略能不能实现也是另一回事。就连美国国内都有40%左右的人(特朗普铁盘)反对这件事,就更不用说美国那些各怀鬼胎的盟友们了。
坏消息是,如今的世界秩序由美国领导,受美国抵制的影响,中国的经济出海一定会有萎缩。好消息是,其他国家,哪怕是美国的盟友,也未必会铁了心跟着美国遏制中国。
而对于中国来说,任何贸易对象都是值得争取的。改革开放的几十年后,中国已经成了1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最大贸易伙伴,比美国是第一贸易伙伴的国家数量要多。七月份的企业家座谈上就提到了:
“中国开放的大门不会关闭,只会越开越大。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绝不是关起门来封闭运行。”
“从长远看,经济全球化仍是历史潮流,我们要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坚持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加强科技领域开放合作,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
经济全球化是历史潮流,我们仍然要坚持全球化,国际市场上的参与者我们仍然要争取。
比如说东南亚。
东盟现在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2020年一季度,双方贸易额达9913亿人民币。
稳住东盟,最起码能稳住相当一批外贸企业的就业。
另外,“一带一路”沿线,中国也在往年的积累上继续发力。2020年上半年,我们对“一带一路”沿线54个国家投资总额571亿人民币,商务部数据显示,前九名分别是新加坡、印尼、老挝、柬埔寨、越南、马来西亚、泰国、哈萨克斯坦和阿联酋。
这时候还是发挥了基建狂魔的本色,前六个月中国在“一带一路”沿线59个国家有工程在做,营业额2500亿。
并且包工程有个好处,就是能显著带动就业,毕竟去工地打工比去编程简单太多了。
2018年,我国对外投资企业总雇佣了359万人,其中当地员工187万人,就业对哪个国家的政府来说都是重要政绩。
争取欧洲,得看机遇。
2018年中国对欧投资658亿美元,主要是对英法德三国,对英、德2018年投资额均在百亿美元以上,这三个大国有数千万级的人口市场和技术积淀。
虽然欧洲各国对华外交意识形态色彩很浓,但还是可以争取的。
英国是美国的老狗腿子了,但德法意西这样的欧陆国家,近十年来和美国已经产生了离心离德,更因为特朗普任上的一系列倒行逆施而对美国颇有微词。比如最近美国因为北溪二号线制裁了一连串欧洲企业,欧洲国家也是有苦说不出。
即使不能把他们全部揽成朋友,至少也可以不是敌人,那样就够了。
03
美国之外的市场风险
在美国之外的世界市场,风险也是存在的。
假如特朗普没有连任,拜登上台后,真的能成功拉拢美国传统盟友,构建出类似TPP的组织,联合盟友阻碍中国发展呢?到时候,欧洲各国和美国的关系是否会缓和,欧洲各国还会服从美国的领导吗?
还有国际关系变动中,特定国家对中国态度的改变,也将影响中国资本的出海。今年的印度就是个例子。
2019年,中印贸易额达900亿美元,主要是我们出口机电设备等工业制品,印度对我们出口矿石等初级产品。
我们是顺差,占了贸易额大约六成,此外,还有中国互联网企业在印度的大把投资,小米、OV、阿里都在印度有大笔生意,中国对印度互联网的作用就相当于硅谷对中国的作用。
可以做个比较,中国对巴基斯坦投资大约有300亿美元,主要是公路、电厂和水电站等基建项目,对印度直接金融投资大约只有60亿美元。
但显然印度市场更有钱赚,因为基建回本非常慢,还需要足够的人口和经济活力,但是互联网产品就不一样了,上线个APP,凭印度的人口规模,随随便便几千万用户,一年回本不是梦。
但是莫迪是个狠人,说禁中国应用就禁,毫不留情面,并且还在强推印度制造,这是想复制我们的产业政策。所以印度市场到底是不是我们的海,真的是未可知的一件事。
这就又牵涉出另一个问题,假如特朗普连任,继续秉承“美国优先”的原则收缩力量,放弃在全球承担的责任,在全球权力空隙中肆意生长的某些地区性大国会不会借此机会掠夺中国海外资产?
TikTok的事情一出,有人就评论说中国企业出海要认清国际形势,尽量在“一带一路”沿线布局云云。
但问题是,假如“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真的出现掠夺中国海外资产的事情,中国能下定决心利用武力保护中国企业合法权益吗?
注意,此处的利用武力不仅仅指的是派遣正规军打仗,还包括各种以武力为后盾的政治运作。这些年俄罗斯灵活运用武力手段维护其国家利益,就展示了多种武力运用方法。
蓬佩奥说我们是帝国主义,但我们真的不是。
相比之下,中国贸易不平衡问题算得上是小问题了。去年中国货物贸易出口顺差2.92万亿元,在和美国贸易摩擦过程中还能扩大25.4%。
中国对某些贸易伙伴是贸易平衡的,但对有些则顺差有点大了,比如目前中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东盟,今年上半年中国对其的贸易顺差就超过2000亿元。
顺差过大还是需要扩大进口解决,而扩大进口是通过开放市场拉拢各国深化贸易合作的好办法。
只不过,这需要中国有着更大的内需,内外双循环不提扩大内需就没戏。
04
年轻人的出海希望
中国企业出海,还有一层特殊的意义,那就是帮助国内就业。
今年5月份,城镇调查失业率是5.9%,环比下降0.1个百分点,但同比上升0.9个百分点。这还是今年各部门想尽办法保就业,公务员敞开招人,很多企业也纷纷配合后的结果。
开拓非洲的主要是国字头的央企,毕竟说实话,那边风险很大,跟着国家队才有保障。
比如中铁的国际班项目,大三签学生,负担你一年学费,毕业后直接拉到非洲工地,保证百分百就业,这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其实是算不错的一件事。尤其是家里没两套房的,因为你大概率肯定买不起一二线的房子,还不如去非洲混两年,说不定还能攒点资本安家。
其实说到底,非金融领域的,也就是不能钱生钱的行当都该去外面找找希望,尤其是民营企业。
这几年中国和埃塞俄比亚合办工业园,我们出技术和设备,他们出人和厂房用地,但中国工业园模式真正玩出了花样,中国计划在非洲推广建设100多个工业园,埃塞俄比亚可以说是最好的那个学生。
比如东方工业园,投资由江苏永元公司完成。这是家民营公司,工业园占地5平方公里,入住企业70多家,其实就是我们改开初期的来料加工模式,但是对埃塞俄比亚来说这就是现成的发展模式,中国自己就是最好的广告。
此外还有那一众互联网公司,都该出去走走,而且也有很多走出去的成功案例了。
抛去TikTok这样在互联网行业发达的美国闯出一片天地的出海优等生(尽管最近也遇到了麻烦),很多互联网企业在其他国家尤其是东南亚市场闷声发大财。
比如日本市场最火的吃鸡手游是网易的《荒野行动》,这也算东边不亮西边亮,2018年营收35亿,霓虹人民就贡献了80%以上的收入,此外还有越南,腾讯、网易、莉莉丝、米哈游都是他们游戏市场前十名的存在。
虽然创造的利润可能还比不上一个天美工作室随便在国内搞得小游戏,但是最起码能让自己多一份收益保障。
最重要的是,文创游戏类的东西,简直就是一本万利,比造机床、飞机什么的容易太多了。
拿李子柒为例,她在YouTube上粉丝量都在千万左右,光靠视频观看的收益,年收入都能稳定在千万人民币以上。这还不算广告、电商带货等盈利渠道,而且他们的出击是纯粹的商业模式,但是顺其自然推广了中国的正面形象。
此外还有大头,基建项目,这和种地一样已经是我们的专属艺能了。2019年,我国对外投资总额1171亿美元,其中主要是非金融投资,金额达1106亿美元,说明买买买时代真的结束了。
而这些非金融投资主要集中在货物和基建工程。
前面说过,这类项目投资大,周期长,一般民企干着干着资金链可能就断了,主要是国企在做,比如国家电网,现在已经是多个国家的“国家电网”了,在智利、阿曼、葡萄牙、澳大利亚等多个国家开展业务。
年轻人,主要指那些不是后浪的年轻人,如果有机会,还是该跟着企业出去走走。
世界那么大,也不一定要盯着北上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