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为何神秘消失?买下汪精卫姨太故居炫富(组图)

这不是郭敬明的时代了。

他在微博上发了一张自拍:黑色短发服帖地被帽檐压住,戴循规蹈矩的圆框眼镜,疲惫与憔悴都刻在眉眼间。

令人不禁想问,郭敬明到底怎么了?

遥想当年,纵使夹杂影评人的唇枪舌剑,郭敬明仍然意气风发地带着《小时代》打破国产电影单日票房记录。

从小镇少年到畅销书作家,直至票房过亿的导演,那时郭敬明洋洋得意:我就是当代中国梦的典型代表。

尝到了甜头,他继续改编《爵迹》,妄图复制成功。不曾料到票房惨淡,到了第二部更因一些“天灾人祸”,上映遥遥无期。

这些年里,郭敬明逐渐沉寂,国产电影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革。受追捧的电影是《流浪地球》与《哪咤》,有口碑,也不乏票房。郭敬明们擅长的堆积精美画面与强烈情绪引导,早已不再吃香。

如果有一个长镜头,跟随2002年的郭敬明,经历人生浮沉与诸多争议,最后定格到如今,正应了《桃花扇》里那句唱词: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不被接受如今我们谈论郭敬明,一味批判毫无意义,捧成成功学范例又并不恰当。

性侵、抄袭、虚荣……和郭敬明相关的每个争议都显得触目惊心。郭敬明身上的重重标签令他仿佛笔下的人物,始终与真实世界有着一层厚厚的隔膜。

两次获奖,几本小说,将这个川渝边陲少年带到原本不属于他的世界。

2002年,郭敬明第二次获得新概念作文大赛,此时韩寒名气已经如日中天,不同于韩寒的叛逆,出版社的编辑们瞄准了郭敬明擅长描写的青春伤痕文风,又恰好需要推出“第二个韩寒”。

编辑们琢磨了阵子,行,就他吧。

那一年,郭敬明19岁,考上了上海大学,他的生活被撕裂成两面。

一方面,他是被视作比肩韩寒的另一位少年作家。摄影机与照相机不停捕捉他的窘况,“自己小小的一个人,被突然抓到公众面前”。

另一方面,他是全班同学里唯一的外地人,哪怕他在第一年就学会了上海话,身处异乡的孤独与落差感仍裹挟着他:

周围的同学都在用最新款的手机,在穿名牌时,我永远在用最老土的手机,什么都不能穿。当我不能去餐厅吃饭,只能吃食堂的时候,就会觉得这个城市不属于我。

不被这所城市接受体现在细枝末节。

母亲去上海看望他,两人走到地铁站,这是郭母第一次坐地铁,还不知如何刷卡进站,已经进站的郭敬明正急着,地铁工作人员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用卡贴近感应区,嘴里不停嘟囔着:“册那,戆色特了。(注:笨死了)”

始终点头道谢的母亲没听懂,第一年就学会上海话的郭敬明听懂了。

好不容易有所积蓄,郭敬明立马给父亲买了一辆二十万的车,次日就被媒体讥笑为“穷人乍富”的暴发户嘴脸,后来在和父亲的电话里,他曾提及,父亲全然不知报道中的恶意,反倒笑得憨直。

郭敬明比同龄人更早认识到,生命的底色中,苦比甜多。

愤懑与悲伤被他宣泄于纸上,笔下的年轻人经历着物质的急剧冲撞,抓住了主流文化中的边缘文化,所得荣耀仿佛为他加冕。

更重要的是,能顺道挣了钱。

不料光环没有多久,随着作家庄羽的起诉,郭敬明的名字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与抄袭绑定在一起,文本大量相似之处让他百口莫辩。

那段时间里,郭敬明成了众人唾弃,媒体成日盯着他的动向,都想抢得一手资源,其中有个节目,早前已经确定围绕的是传统书法的主题。

到了现场,主持人却始终在追问有关抄袭的事情,每个问题都难以招架,“他们的问题非常尖锐,就是摆明要看你崩溃的样子。”郭敬明借口说要去洗手间,主持人和摄像人员立马跟上,话外音是“他已经情绪失控”。

一门之隔,郭敬明整个人愣住了,只能把自己关在隔间里。

事实上,公众对郭敬明的争议也不仅与抄袭相关。

越被排斥,令人越想融入其中。为了重塑公众形象,他不停参加深度访谈,与教授文人相对而坐。那年恰好有个榜单,评选中国读者最爱的十大作家,其中他的名次排在文学巨匠曹雪芹之前。主持人窦文涛嬉笑,问他:你怎么看?

郭敬明的回答有些官方,他与韩寒是某个时间段里人们的阅读选择,而如曹雪芹、巴金代表的则能在任何时代找到共鸣。

主持人和教授不置可否,看过这期节目的观众在论坛讨论,几位文化圈人物显然瞧不上这郭敬明啊。

▲ 黄永玉

郭敬明还参加过与自己画风完全不符的《艺术人生》,其中有一期让他采访画家黄永玉,满布古董的宅子,清朝的鸟笼,连宅子外的戏台上也是京剧大师梅葆玖唱过的。

崇尚奢侈的郭敬明也嗔目结舌,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老爷子对来客向来和善,郭敬明敞开心扉,坦然自己身处非议的困惑,黄永玉也静静听着。

临走时,还赠了他幅亲自绘制的字画,上面赫然写着:“五鹿岳岳,朱云折其角”。

这是西汉时期的典故,形容人能言善辩,含义可褒可贬,老爷子心血来潮赠的作品却让郭敬明感动不已,回去就写了篇博客,字里行间只恨不得将他与黄永玉形容成忘年之交。

他以为这是被圈子接纳的证明,可不久后,《中国新闻周刊》的记者去探访黄永玉,采访间隙提到郭敬明,记者问道,您是不是很喜欢这个小辈?

老爷子想都没想,毫不留情地否认:没有很喜欢他,一点也没有。

最虚荣的存在受不到认可,脱不了争议。

哪怕法院最终的判决结果白纸黑字写着,被告郭敬明侵犯了原告庄羽的著作权,郭敬明始终拒不承认,他愿意赔钱,却坚决不道歉。

若是道歉则代表默认,失去的将是始终信任他的那群追随者,多年努力毁于一旦。于是他干脆放弃辩驳。

郭敬明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负气,觉得骂他的人多是浪费时间,“回过头来怪别人为什么有钱,凭什么我没钱”,他刻意进入另一种状态,放低嗓音有些恶狠狠地说,“你没钱活该。”

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其余时间都用来工作,疲惫时就向嘴里不断灌咖啡,开始组建工作室与出版杂志。即使如此,仍然觉得自己不够拼。

所获的成功被他视作理所当然:

为了工作我每天只睡3个小时,7 年没有休过假,也没时间谈恋爱。而另一个人他天天玩,在网上骂人,你说我不成功谁成功?

这种意识也被带到作品里,《小时代》凝聚着他书里最常见的城市书写,顾里的红底鞋正是有这个隐喻蕴含其中,他认为踩着鲜血前进,优雅是要用辛苦换来的。

后来他在上海买了多处房产,其中有一处是汪精卫四姨太故居,装扮西式,墙壁镶嵌雕花,抬眼是巴洛克式水晶吊灯,脚踏厚实松软的羊毛地毯,四周都是价值不菲的中世纪油画。

此时的郭敬明,站在上海的高层公寓露台上俯瞰整个城市,仿佛世界尽在掌握。觉得自己曾经对未来幻想的一切,都超额满足了。

上海被称为“魔都”并非没有理由,出身市民阶层的人通过掌握时机而一夜成名,也有人万贯家财一夜间悉数散尽。

东方明珠、外滩与陆家嘴,都见证过无数人的梦想实现与坍塌。

连“只要爱情不要钱”的硬骨头张爱玲对未来的憧憬都曾是:“比林语堂风光、穿最别致的衣服、在上海有大房子。”

郭敬明更早实现了这个理想。

早些年因衣着打扮被工作人员视作助理的窘迫感渗入骨血,后来大肆购买奢侈品时,郭敬明觉得自己“带着一种恨意在买”。

再过了几年,他不再用logo很明显的衣物装饰来证明自己,他知道,就算穿最普通的棉质衬衫,也不会有人用鄙薄的眼神看他。

说这话时,郭敬明笑得志得意满。

戴锦华教授在谈到郭敬明现象时曾说过,无论是青春题材抑或宫斗题材,写作者或是读者观众,这之间都透露出一种年轻人对专制权力的认同感。

她说:“权力和金钱一样使鬼推磨、山移形。”

郭敬明无疑是认可这点的。财富和权力是构成人类社会的基本法则,他不想被一些诸如“淡泊名利”的道德观念所捆绑。

有时候你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时,你还有没有这样的底气?

走在前面的人才华与人品受到质疑的同时,郭敬明的商业头脑和灵敏嗅觉却被普遍认可。

当同一批年轻作家还在埋头奋笔疾书时,他已经意识到畅销书作家的局限,与广大青少年群体的消费能力,他对准还在读书的中学生们,创办《岛》与《最小说》这类畅销杂志。

2010年,韩寒也办了杂志《独唱团》,但那时的郭敬明已经感觉到出版行业式微,想方设法另寻出路。果不其然,《独唱团》只办了一期就宣告夭折,另一边饶雪漫照着《最小说》的模式、针对女性群体办了本《漫女生》,也效果寥寥。

当导演也是如此,后来很多作家、演员再来分食市场,总是晚了一步。

可见赚钱这事,实属天赋。

出版人黎波认为郭敬明目光长远:他自己会意识到有将来不行的时候,因此要打造一个新的模式。

2004年开始,他决定自己创业。他在闸北区租下一间三室一厅,和下属同吃同住,最初的日子疲惫却快乐。

在公司里,他有绝对的话语权,那时出版社里能说得上的编辑少说也有三四十岁,郭敬明笑,他们哪儿知道年轻人爱看什么。

自诩深谙年轻人心理的郭敬明,选择签约作者和内容都有自己的标准,对于创作者来说,内容反倒其次,最重要的是有个人特色,他振振有词:

我、韩寒、安妮宝贝、张悦然,哪个人没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在他看来,想要成名必须得有一个立得住的人设。苏小懒,安东尼,这些在传统编辑眼里文字散乱、不成体系的写作者,却是郭敬明着力培养的对象。

《最小说》的文字总监痕痕回忆,做杂志时,大多人面对如此大的工作量已经难以负荷,郭敬明却能每晚守在电脑面前,研究各大竞争刊物动向。

事实证明,《最小说》在青少年群体里声名鹊起。有郭敬明过目的出版书籍更是超过其他出版社数倍。

到了2012年,《泰囧》在票房上的成功让投资人重新审视了国产电影的影响力,他嗅到其中商机,选择了《流星花园》的制作人柴智屏一起合作。

他们是同类人,一旦尝到成功滋味,便轻视时代因素,只觉自身眼光毒辣,贡献突出。

柴智屏在脑子里将认识的台湾导演排了一圈,想来想去,竟没有一个能拍出郭敬明书里那种“燃烧着欲望“的上海,于是邀请郭敬明亲自执导。

起初,郭敬明有些犹豫,重新进入新的领域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倘若对“郭敬明”这个个人品牌有所折损,得不偿失。

不过犹豫了不久,还是答应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放下狠话:这次我进影坛,一定会像当时我进文坛一样,震死他们。

这种压力被分摊到员工那里,员工都觉得他喜怒无常,让编辑们熬大夜改剧本开会是最常见的事情。

郭敬明此前全无影视经验。幸而,他懂得结识其他导演和专业人士,每天都和行业内顶尖的专家们聊天,他的理念在公众看来多少有些投机:

你不一定懂得所有的东西, 但是要懂得跟最好的人合作,那就会一直成功。

▲ 《小时代》剧照

《小时代》的上映赢得了极大商业成功,系列电影每部投资不过两千万,最终票房却达到了近十八个亿。同时伴有的是口碑的低谷,人们走进电影院的理由变成:我就是好奇,烂片究竟能有多烂?

郭敬明成了投资人眼中炙手可热的新人导演,挂着笑容流连于各大活动现场,那是他最得意的日子。

后郭敬明时代年少成名,一路顺风如意,站在同龄人远不可及的位置。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与名利对那个时候的郭敬明而言唾手可得。

他笃信残酷的丛林法则:成王败寇,弱肉强食。

自负感随处可见,有人将他的成功归结于时代因素,他压根不听,反问前去采访的《人物》杂志记者,“如果是这样的话,(成功的)为什么不是张敬明,李敬明,一定要是我郭敬明?“

命运有张慷慨的假面,让初尝名利滋味的年轻人晕眩其中,鼓励他飘飘然享受极乐,再等着适当时机,用一只大手,狠狠地将他从云端拽落。

那时他刚满三十出头,自负才华绝不止于《小时代》,得意地表示,如果自己在好莱坞,铁定是能拍《2012》这类商业大片的导演。

于是他便野心勃勃地筹备奇幻大作《爵迹》,以期震一震观众眼球。

为此,他不吝成本地请来当红流量明星范冰冰、吴亦凡等人,又打着国产第一部真人CG电影的旗号,拉了11家出品方和近两亿投资。

▲ 《爵迹》剧照

不料生活赠予的巴掌来得快且响亮。

《小时代》在豆瓣评分好歹还有4.7,到了《爵迹》,更是再创新低,一路下跌至3.8。演员外型到演技,故事立意到整体画风,无一不被吐槽。

一腔热血付之东流,口碑且不论,连引以为傲的票房都远不及预期。IP+流量明星的路数,观众不再买账。

“郭敬明“,这个曾让他自傲的个人品牌迅速坍塌,反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全国路演的最后一站,回到上海,这个让他感受复杂的城市。

郭敬明脸上有着遮掩不住的疲惫,拿到话筒开始发言时,情绪显得有些崩溃,他连声质问,是不是因为我叫郭敬明,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

又哽咽着说:我多希望有一天,喜欢我可以成为一件值得你们骄傲的事情,而不是说不出口的秘密。

台下多是拥护他的粉丝,渐渐传出鼓舞打气的声音,也有年龄小的粉丝低声哭泣,场面可谓动人。然而,多数人尚存理智,不会因为他的示弱跑去为烂片买单。

这像是一个分界点,郭敬明的事业急转直下。

看他小说的那帮年轻人逐渐成长,看懂了真实世界与书中的拟态世界有天壤之别,更年轻的00后,对这些内容并无共鸣。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本就境遇不佳的郭敬明,到了2017年,更是因“性侵”指控,名声坠入谷底,往日的至交好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铺天盖地的指责淹没了他。

郭敬明辩解的声音变得微弱,后来他也不再去辩解,有心人发现,此时郭敬明变得越发低调,表面上,生活仿佛一如往常,他仍住在传说中价值九位数的别墅里,整日忙得和螺旋一般。

仔细看,却会发觉kenzo沙发上不复往日高朋满座的热闹情形,到了生日,各路名人也不再争相和他祝福互动。

名位利禄,远比郭敬明自己想得更残酷,他只争一朝得势万人捧,却不曾想过,一夕落魄又将如何?

公众视野里,他的身影几近消失。

至交好友只剩二三,提起郭敬明,却口径一致地提到他的孤独。

一同创业的合作伙伴纷纷离开,开完会后各走各的,这些都是孤独的源头,郭敬明觉得自己骨子里有传统的一面,向往成功,害怕孤独,需要朋友。

虽然心知,这仿佛一场万人马拉松,和他一起跑到最后的,往往寥寥无几。他告诉自己,这是必须承受的事情。

前些年的争议,与后来的挫败,带给他的也非全然负面。

以前,连矿泉水也只喝进口,后来在剧组真的忙碌时,便宜的盒饭也吃得津津有味。他收养的流浪狗,成了如今微博的主要内容。

不像从前毫不掩饰地批评员工的作品“就像屎一样“,现在即使不满,也会先夸几句,最后才不痛不痒地说“有个地方你可能要注意”。

他也不再长篇大论地发表自己的观点,只零零散散发一些生活记录。

如今郭敬明这个名字鲜为人提,个人的影响总会随着时间褪色,然而,从郭敬明到张嘉佳再到大冰,抑或正流行的部分影视剧,相似的模式,依然能从市场中分得几杯羹。

生活节奏逐渐加快的今天,人们已经不再着迷那些细微阴郁情绪而颓唐度日。越来越多的网络小说影视化,屏幕上正流行的是情节更起伏的“爽文”路数。

这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郭敬明倒下,“张敬明”、“李敬明”们接踵而来。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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