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6月，正值南方湿热的天气，淅淅沥沥的小雨浸湿了大地。雨雾中，一架飞机停在机坪，透过窗玻璃，两个身着黑色短袖T恤的男子，正并排坐在桌前就餐。
靠窗的一侧，时年49岁的陈荣炼已用餐完毕，他看起来白净斯文，梳着精致的背头，目光聚焦到身旁侃侃而谈的另一人。这个留着一圈胡子、眯着眼睛的男子，正是“亚洲新赌王”周焯华，外号“洗米华”。他抽了张纸巾，往嘴上随意一抹，继续说着刚才的话题。一切看起来都很稀松平常。
左为陈荣炼，右为周焯华。抖音视频截图
事后回顾，这两位博彩业的大佬罕见地聚在一起，很容易让人狐疑，双方是否在商议什么大事。因为5个月后，周焯华就因经营赌底面、网络跨境电投等违法行为被警方拘捕。陈荣炼紧随其后，同样被控黑社会罪、非法经营赌博罪等，于2022年初落网。
上世纪80年代，澳门博彩业风起云涌。出生于福建晋江的陈荣炼来到澳门打拼，投身进这个赚热钱的行当，从最底层的叠马仔干起。乘着赌权开放和自由行的东风，他摸爬滚打，积累了大量业界资源，逐渐在澳门各大赌场经营起自己的贵宾厅。而同样叠马仔出身的周焯华似乎比他更早一步登上了峰顶。
2007年，周焯华的太阳城集团和陈荣炼的德晋集团同年开业，命中注定要成为彼此的竞争对手。从最初太阳城贵宾厅占领澳门几乎所有大型赌场，到14年后，德晋贵宾厅转码数超过太阳城的规模，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眼看就要分出个胜负。
然而，剧情却没有继续上演“澳门赌场风云录”，也没有所谓的“双雄争霸”戏码。其实，彼时的澳门博彩业，已经大受疫情冲击，走向下坡路。头等舱里的两人看似气定神闲，指点江山，实际上也不免为如何在逆流之下求生而发愁。
外界从来不知，陈与周私下关系究竟如何，此次澳门博彩业的半壁江山凑在一起，是公开信息里，他们留下的唯一一个同框影像。在那个敏感的时间节点，他们私下于机舱里聚首，会讨论什么内容？
时间拉向两年之后，再回头看去，一切都清晰了起来。周、陈先后被判有期徒刑18年和14年，相差只有两岁的二人，没想到命运惊人的相似。曾经名噪一时的无限风光，积累多年的百亿财富，最终却只剩贪婪遗留下的“罪与罚”。审判落锤之后，关于赌场贵宾厅的那些繁华往事，或许也将随之尘封消散。
01 业务伸向内地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仿佛是二人命运交响曲的前奏。就餐完毕的周焯华，可能不会想到，头等舱一晤仅仅数月后，澳门赌业江湖的龙头宝座就易主了。2021年10月，德晋集团旗下的贵宾厅转码数超过周焯华的太阳城，成为了澳门最大的博彩中介。
陈荣炼不像周焯华那样高调张扬，除了配合明星妻子安以轩出席一些重要场合之外，他很少在聚光灯下露面。虽然都是出身微毫，但陈荣炼的成功之路远没周焯华幸运，周能辗转跟着黑道上的崩牙驹做事，又能与老赌王四太合作，而陈荣炼刚入行时，只能寄住在叔叔家，生意上也仅有福建老乡帮衬。
幸运的是天时地利，2002年赌权开放和2003年自由行开放，澳门博彩业蓬勃发展。
原本，老赌王独霸一方，开创了贵宾厅的经营模式，贵宾厅负责接待VIP客户的大额下注，博彩公司将赌场贵宾厅的拉客业务承包给厅主，厅主底下的“叠码仔”则负责招揽客户，赚取佣金。这种VIP方式让澳门赌场吸引了各地挥金如土的富豪。
赌权开放后，更多人进入了赌场和博彩中介领域，不同中介公司的贵宾厅在各大赌场百花齐放。澳门博彩业规模也在2006年超过了拉斯维加斯，成为世界第一大赌城。
陈荣炼就是在这样一片繁荣的背景下创立了德晋集团，而在赌权开放后拿到1/3赌场牌照的香港富豪吕志和，成为了他早期的贵人。2007年，陈的首个贵宾厅就开在吕志和的银河娱乐星际酒店赌场内，这就是后来的“星际德晋贵宾会”。
德晋贵宾会
很快，德晋集团的贵宾厅规模迅速扩大，一度发展到11间贵宾厅，赌台数目超过160张，甚至在菲律宾、韩国、越南拓展了海外业务。即使是几年之后，澳门博彩业行情下滑，其他贵宾厅缩减业务的情况下，德晋也依然在开拓疆域。
生意上的竞逐追赶，并非血腥的你死我活。陈荣炼与周焯华亦敌亦友，越来越认识到在萎靡的大环境下，博彩业的蛋糕越来越难分，合作捞金才是双方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两人干脆推杯换盏，坐下来研究起怎么一起赚更多的钱。
实际上，没有人知道，陈周二人是何时开始熟络起来的，他们的相识似乎远比公开渠道显露的痕迹更早。至少可以看出，陈荣炼手下有一名干将，张耀扬，与周焯华夫妇都关系匪浅。
在电影《古惑仔》系列中，张耀扬饰演的大反派角色“乌鸦”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他本人似乎也颇具这种黑道气质。网上流传一种说法，2014年退出娱乐圈之后，张耀扬来到澳门，在陈荣炼旗下的赌场工作，之后他还曾透露，将作为搭档在海外与陈合作赌场贵宾厅。
而如今还能找到一些照片，证实张耀扬常常出现在陈、周两方的聚会上。周焯华的夫人，人称“洗米嫂”的陈慧玲，曾晒出一张聚会照片，照片中就有她与张耀扬的单独合影，关系看起来十分要好。另有一张照片显示，张耀扬曾参加德晋集团与兆丰年钟表的相关剪彩仪式。
陈荣炼（左）、安以轩（中）与张耀扬（右）合影
张耀扬（右1）参加德晋剪彩
张耀扬（左）与周焯华夫人陈慧玲（右）合影
早在2017年6月5日，陈荣炼与安以轩举行盛大的豪华婚礼，周焯华和张耀扬也都现身典礼，分享了喜悦。三人之间是否自那时就已有交集？
张耀扬是否还参与了德晋与太阳城之间的生意往来，外界无从知晓。而无论陈与周二人达成了怎样的互利约定，这样的“双雄”合作也未必是澳门赌业崛起的契机，反而可能是其崩塌的先兆。
为了赚钱，周焯华自2016年就在菲律宾等地开设了网络赌博平台。他还在内地设立赌博网站，吸引内地网友参与线上赌博。
据港媒报道，在周焯华的案子中，陈荣炼的德晋集团多有参与，涉案金额超过3亿元。
内地人卫品良就一度充当过两方的帮凶。
据观察者网报道，早在2017年5月，德晋集团就和江苏人卫品良合谋在内地开设了网络赌博。德晋集团提供网址和电投账号，将位于菲律宾马尼拉的德晋厅赌博画面，通过网络实时传输至境内，而卫品良则将招揽来的赌客聚集在无锡宜兴的一些茶叶店里，以“百家乐”等形式进行网络赌博。
这起案件中，卫品良正是德晋集团和太阳城集团的叠码仔，他还招揽了一众人等作为“地陪”，负责接待赌客，提供出码洗码服务。
除了这个内地人的帮助，凤凰网《风暴眼》从澳门特别行政区初级法院公布的判决书中看到，德晋集团业务发展部副总裁廖永亨从2015年就开始在各个大大小小的饭局上，向VIP客户推广可视电投。德晋集团还要求员工在微信朋友圈推广电投业务，可谓使尽了招数。
这些高调的犯罪事实让人无处遁形。2021年11月27日，周焯华被捕，震惊了澳门赌坛。数日之后，同在一根绳上的陈荣炼就匆忙将“德晋集团”结束营业。
没人知道，陈荣炼如何熬过了那个漫长的冬天。
2021年12月22日，陈荣炼命令手下，将德晋集团的部分文件交给一家物流公司，送往焚化炉烧毁。两天后，他似乎还不放心，又命人将德晋集团主要服务器的移动硬盘的核心区域钻毁。
这些反常举动，如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声明，反而暴露了赌场大佬内心的忧惧。
02 赌台的“背面”
德晋集团不仅将手伸向了内地，在澳门，它也想方设法赚取更多的不义之财。“赌底面”就是一个赚快钱的好选择。
实际上，德晋贵宾会只是一个幌子，一层合法的外衣。在这层外衣的保护下，陈荣炼还成立了“荣晋公司”“德友公司”，在澳门六大博企内，以高码佣吸引赌客“赌底面”。
所谓的“赌底面”，就是以约定的比率私下接受赌客的“台底”投注，将赌客在赌桌上（台面）的投注放数倍大，输赢都将翻倍，这种刺激的玩法极容易让赌客上瘾。
比如，“星数：拖三”或“三粒星”，就是当赌客在“台面”投注10 万元，“赌底面公司”同时在“台底”接受赌客投注30万元。如赌客胜出，赌场给他派彩10万元，同时“赌底面公司”在“台底”给他派彩30万元；同样，如赌客赌败，则赌客在“台面”投注赌输给娱乐场10万元，同时在“台底”输掉30万元给“赌底面公司”。
用这种方法，这些赌底面公司得以巧妙地欺骗博企，隐瞒德晋贵宾会的收入以及德晋赌客的实际投注额。
贪心不足蛇吞象，陈荣炼几乎将德晋集团的骨干人员都投入到了这违法的“赌底面”业务中去。
澳门法院判决书披露得很详细。为了招揽更多VIP客户赌底面，赚取更多不法收入，2014年5月，德晋曾经给员工发通知：“本月开始，大家要一同积极接近客户，故转码1亿以上客人，必须全数安排与廖永亨见面的饭局……望五月份业绩有所提升。谢谢大家。”业绩压力以外，负责推广赌底面的员工，每月还会发放额外的奖金，有时奖金以茶钱的名义作掩护。
虽然赌底面在业内并不算什么新鲜事，但陈荣炼怎会不知它的违规和风险。在德晋集团内部，赌底面的业务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注意不落人把柄。
在赌底面的VIP客户上，首先就要严格把关。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赌底面，底面金额要50万起步，星数需要经过商议，由陈荣炼等人审批申请后，才可以“开工”。
集团内用一系列的暗号来指代不法业务，比如负责赌底面的公司，称为“星数公司”；用暗号“外底”、“*数”或“星数”来代表“赌底面”。
德晋还严格规定，只做现金交收，底面只可以在德晋的场馆开工，德晋场馆以外的底面数不接。而且，最多只可以拖三，即台底的赌博倍数最高为台面的3倍。
不过，2017年左右，这些规定已有所调整，将“赌底面”现金佣金由2.1%调升为2.3%，且最多可以“拖五”。输赢之间，这个游戏玩得更大了。
当时，出入贵宾厅的，多是港台、江浙、闽粤等地的富豪。判决书透露，赌客尚钰桥与陈荣炼相识，他曾因赌底面一举输掉180万元。有一次，他还直接给陈荣炼打电话，替没有德晋贵宾会账户的赌客要求进行“赌底面”，并替对方和陈荣炼商议赌底面的“星数”等条件。
另一名赌客董礼同样喜欢大手笔下注。2014年，他曾在星际15楼用“一拖三”的星数赌底面，在10小时之内就输光了100万，按照星数翻倍，最后付了400万之多。
如果有赌客没有及时还赌债，集团行政总裁办公室经理张秀碧就要负责追讨欠款。她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帮助陈荣炼洗钱。
她在内地开设银行账户，收取赌债资金，而德晋集团则将这些钱和陈荣炼账户中的资金，混入德晋的正当利益中，透过德晋中介股份有限公司的银行账户包装成正当收益，再转账到陈荣炼的中银账户。2015至2022年间转入陈荣炼账户的32.55亿港币中，有5.8亿港元为不法利益。
德晋集团就这样，在澳门不同娱乐场之内的39个贵宾厅进行“赌底面”，涉及“赌底面”总转码数约349亿港元（约合人民币310亿元），至少赚取约15亿港元（约合人民币13亿元）的不正当利益。而澳娱综合度假股份有限公司、银河娱乐场股份有限公司等六家博企都被蒙在鼓里。以同样的诡计，德晋还导致澳门特别行政区损失了港币约5.8亿元的博彩税收。
03 贵宾厅末路
2021到2022那个跨年，对陈荣炼来说是一个漫长难捱的坎儿。
周焯华被捕后，澳门的博彩业风声鹤唳。陈荣炼躲了几天，终于坐不住了，1月7日离澳逃往内地，但因为疫情原因无法成行，最终又原路偷渡回澳门。判决书特意指出他这种偷渡行为“异于常人”。
两岸的风光无不是陈荣炼熟悉的样貌，但此时，却哪里都容不下他了。当年刚刚走出福建晋江，第一次来澳门时，他穷得叮当响，满腔都是蓬勃的斗志。而这一回，他狼狈逃亡，到了澳门也没有回家看妻儿，而是辗转藏匿到了华都酒店。
在华都酒店，陈的伙伴蔡伟振给他安排好了房间，并准备了一张台湾“内政部”移民署委托书，陈荣炼签了字，企图逃往台湾。2022年1月29日，蔡伟振将这份签字文件用鸡皮纸小心包裹，随身携带，去乘电梯，就在这时，司警闯入，将两人双双抓获。
当时的陈荣炼头上蒙着黑色布罩，眼前一片漆黑，不辨方向。不知他是否曾想到，这狭小的警车，会是他人生黑暗归宿的必经之路。而在他踉跄背影的身后，跟着落幕的是澳门赌场贵宾厅的繁荣时代。
陈荣炼被捕现场
早在周焯华被捕后、陈荣炼逃亡前，澳门就已开始暴风骤雨般的变革。
受太阳城案件的影响，永利澳门、金沙中国等博企，在2021年底陆续通知博彩中介人，终止合作关系，并要求关闭博彩中介人在赌场内经营的贵宾厅。
12月8日，处于洪流中的德晋集团发声明称，已接获部分娱乐场通知与集团暂时停止合作关系，受影响员工将会作遣散处理。
帮助陈荣炼逃亡的蔡伟振，也在劫难逃。他是瀛海集团董事会主席，和陈荣炼关系十分密切。判决书显示，他于2014年和陈荣炼一起合资组成了赌底面公司，陈荣炼出资港币3千万元，蔡伟振出资港币5百万元。蔡伟振的妻子王佩琼，也是德晋三名董事中的一名，同时任德晋集团行政总裁办公室高级副总裁，帮助陈荣炼操作赌底面业务。
瀛海集团上市时的聆讯后资料集显示，公司是蔡伟振与梁达明共同创办的一家旅游服务业公司，而梁达明自2011年至2014年，一直在德晋礼宾部任职。此外，瀛海集团高管严金群也曾在德晋担任客户服务部助理礼宾经理。
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似乎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绑定在了一起，蔡伟振不仅是陈荣炼的好友，也帮他处理各种棘手的问题。毕竟，在商业上，德晋也曾给瀛海强有力的支持。
在聆讯后资料集中，2017-2019年前4个月，德晋一直是瀛海集团的前5大客户之一，同时又在2017年充当瀛海的前5大供应商之一。有趣的是，两人被捕的住处华都酒店，同样也是瀛海集团的前五大供应商之一。
虽然最终蔡伟振免于法律的惩处，但他去年保释期间辞任了瀛海集团执行董事及董事会主席职务，也算是跟着陈荣炼经历了一番惊涛骇浪。
陈荣炼失去的不仅是贵宾厅江湖，还因此弄丢了澳门励骏执行董事、董事会联席主席兼行政总裁的职务。
不久前的2020年9月，陈以13.44亿元从老赌王三太手里购入澳门励骏12.8亿股股票时，正是风光最盛的时候。通过几次增持，他好不容易压过了老赌王昔日旧部周锦辉，成为了公司第一大股东。
澳门励骏在澳门经营着渔人码头、励宫酒店、之地娱乐场、巴比伦赌场等娱乐场所，有了这家博彩娱乐和酒店业务为主的上市公司，陈荣炼在博彩江湖中，就又开拓了一片自己的疆土。或许，他的赌业野心不仅在于中介人这区区领域。
但“野心”一旦变成“贪心”，这一切也就成了沙筑的城堡，一击即溃。老毒王去世以后，澳门的后起之秀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周、陈二人几乎将过去的基业一举输尽。
早在2015年，在一次采访中，陈荣炼曾熟练地用正面期待的表述，对政府加强监管的信息表达欢迎。“一直以来，贵宾厅业务是澳门独有的，并没有前例可鉴。正因如此，我们只能靠自身不断探索，继而不断做出改善，从而迈向成功。”他满面真诚地说，“我希望政府加强监管后，令行业有一套可以跟随的制度。”
不知如今的法律和监管，是否符合他的期待呢？在被控的83项罪名中，陈荣炼最终获罪34项，包括黑社会罪、在许可地方内不法经营赌博罪、相当巨额诈骗罪等。
而3月8日在法庭上，陈荣炼作结案陈词时，除了为德晋集团辩护外，他还反复提起家中90岁的老父每日偷偷以泪洗面，一对儿女也总是把“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挂在嘴边。
一代赌业大鳄，泪洒法庭，试图博取审判法官的同情。无论赢得同情分有多少，14年的监禁生涯已经难以逃脱，靠赌博业务赢得阶级跃升的陈荣炼，已经很难公开饰演“霸道富豪”、“宠妻大亨”了，他曾经不惜豪掷千金为明星妻子买的别墅和钻石，在妻子的炫耀中颇显豪门的争议。51岁的他，前方是深深的牢狱，后方是崩塌的德晋帝国和非法赌博、诈骗的累累罪名。
出事后，娇妻安以轩一直未曾露面。陈荣炼的余生似乎只能在牢狱中与周焯华相伴了。
参考资料：
环球人物《这个隐秘富豪彻底栽了！娶知名女星、毁无数家庭》 2022-08-09
经济参考报《每年赌注额为全国彩票收入近两倍 特大国际网络赌博平台深度渗透国内》2019-07-08
野马财经《安以轩老公陈荣炼涉“不法赌博”获刑14年，名下博彩公司谁接手？》2023-04-21
环球博彩《倾听陈荣炼》2015年11月／12月刊中
论尽媒体《赌的罪与罚》2023年4月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