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期间,电影《流浪地球》成了席卷网络的大话题,笔者在观察网风闻社区也灌了几次水,如果说此前《战狼2》、《红海行动》的时候,笔者只能说是“有保留的喜欢”,《流浪地球》就是一部让人可以毫无保留的说吹爆而完全不感到“尬”的电影,昨天看到某个光头白人小哥说,流浪地球“不是有点好,不是几乎是好的,而是‘所有方面都做对了’的大制作”,深以为然,也许作为一部电影,《流浪地球》还有一些遗憾,也许因为关注点的原因,它依然不可能真正让全体中国人都感到“完美”,但它是第一部能卖出周边(现在网上几乎所有模型社区都在讨论里面的大卡车模型什么时候开始卖的问题)产品的中国电影 ,不必任何商业尬吹(虽然网上凑热闹的尬吹文章依然满天飞),但这部让中国科幻迷、电影迷、乃至于所有科学、技术工作者都激动起来的大电影实在是让人真的想就它再说几句……说起来就有点激动了,平静一下平静一下……
任何感情说到底都是来自于个人的经历,笔者回顾了一下自己2018年的经历,就觉得,真的,正如刘慈欣在2000年前后写的一篇文章里说过(他在中央电视台采访中又说了一次)的,我们本身就处在一个很“科幻”的世界里。
年三十,笔者在舅舅家吃了中饭,而晚上老爸订的年夜饭要到很晚,中间有那么几个小时时间没啥事,正好舅舅家就在靠近徐汇滨江绿地那里,他跟我说他每天出去跑步都可以看到“远望1号”,于是我就决定出去走走,看看这艘已经在黄浦江边停放多年的大船,给中国的航天史、造船史拜个年。
徐汇滨江绿地是贴着黄浦江边开辟的一段景观带,一直通到2010年世博会的会场,可以看到两边还有当时建造的世博会的场馆,当然由于多年没有使用,这些场馆的建筑结构有些都已经生锈,为了防止攀爬造成危险,都已经用铁门封闭起来了,但那种锈迹斑斑,而又充满了后工业时代感觉的建筑物,给人的感觉就特别神奇——当时我就想起了《流浪地球》预告片里(要年初一才去看正片呢)出现的“上海2044奥运会大厦”的感觉。
卢浦大桥,徐汇滨江这里走走过去就能看到这个场景,非常有科幻的感觉
经常从桥面上过,但亲身到大桥下面向上仰望感觉就不一样了
远看及其宏大,近看有无数细节,这就是现代超级工程的特点,这本身就很科幻,是人类技术和工程的结晶
但给我强烈的“科幻”感觉的, 其实是走到卢浦大桥正下方,这座钢结构拱桥我们平时开车在上面走的时候是根本不会有什么强烈的感觉,但当从大桥正下方向上仰望,那种巨大的钢铁结构互相支撑,构成占据视野全部的复杂几何结构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同时,大桥正下方有一个纪念模型,是一个缩比的钢梁内部结构模型纪念雕塑,这给人的直观感受就是,这样看似简单的几何体的巨大造物内部,其实是有着复杂结构,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看《流浪地球》里的地球发动机,巨大无比的造物内部有着极为复杂的结构。
刘慈欣当年那篇文章是说在高架桥上开车的时候,因为起雾,就看到两条流动的灯光长龙似乎是在云中穿行,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进入了当年的“科幻”世界中,而那天的我也恍惚有类似的感觉。
当然,一天后看过《流浪地球》,这种感觉找到了一个爆点,以至于电影开场10分钟,笔者已经流泪了——真的,我们期待这样的电影期待的太久了。
如果说遍布国土的超级工程,以及那些因为大家太熟悉而觉得不那么“超级”的工程,还要在特定的环境、时刻、视角下才能叫人找到这种感觉,那么有些我们日常的工作,不经意间就会让人突然感到,我们正处在一个新时代。
2018年笔者参与了一个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的项目,主持项目的老师我们此前也很熟了,他跟我们开会说研究项目内容的第一句话就让笔者很嗨,就是我们要做美国DARPA一样的工作——当然“开脑洞”的方向不限于军事方面。
当然,笔者仅是负责其中一小块内容,而且由于还要写公号和网站的日常工作,真正投入到项目中的精力和做出来的东西其实还是有限的(……)——关注我公号的朋友可能还记得我中间层说最近需要“两眼一黑”投入这个项目当中,就是说的这个事儿。
由于这个项目有一点内参性质,所以我们还是不说具体内容了。但中间有一段经历挺有意思,在这儿给大家吹个小牛。
当时笔者提交了第一稿内容,老师不满意,认为没有真正体现出前瞻性,尤其是关于新技术的运用,要“像《未来简史》那样脑洞大开”。
笔者思路有些滞涩,于是找到了一位经常聊天的哥们儿,他本身是一家软件公司的创始人,在软件编程方面得过好几个全国性奖项,此前也给观网后台做过软件,在中央领导视察的时候还曾表扬过这套系统。
我们开始其实并不是在聊这个工作,而是进行科幻迷死宅之间的日常对话,就是吐槽最近的科幻电影和其中设定的不合理之处。他就提到,当时大家正热议的“赛博朋克2077”宣传片里所展示的未来世界,这个世界里人类的肢体都已经开始替换为有大量附加功能的电子化义体了,可是城市却显得混乱和无序。
我说这很正常,如果你把这样一个世界设定为由人工智能和经过人工智能加强的“新人类”这类的概念来掌管,那么分分钟就变成1984的世界了。
现实世界早已超越了“1984”
西方想象中的典型“独裁暴政”下,朝鲜人的生活却并不是1984式的(观网作者宋鲁郑老师朝鲜街头实拍)……现实世界中的决策者当然不可能像科幻小说,或者某些荒谬的想象那样去做事情……
他就说其实现代社会中政府和大企业对个人的掌握只怕比1984里所设想的厉害得多,只不过不是用小说里那么粗暴的办法。毕竟现实世界和科幻小说里设定的世界不一样,现实世界中的执行者和决策者才不会像科幻小说里那样愚蠢。
这一下子就启发了我,也许有很多我们常谈论的科幻构想中所设定的“可怕”的“邪恶未来科技”其实是未来世界的必经之路呢?
就好像我们今天的农业已经离不开转基因技术,工业机器人已经遍地开花,拥有人工智能,能够自动作战的武器系统也很快就会成为各国武器库中的重要装备。
秉承这个概念,我就开始写新的报告,设想运用一些特定的技术,去解决一些传统上认为难以解决的问题。并且后来按照老师的指导,设想在现实世界中已经存在的若干案例中如何运用这些技术,去改变这些事件的发生发展过程,以及可能的结果。
当然这个报告后来是过了,经过了大量的修改和增删,与我提交的粗糙的初稿相比差别很大,也完全学术化了,但其基本构思,就是放下传统羁绊,运用新技术去解决问题的想法。
后来和另一位哥们聊天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说虽然你提出的这些概念很多都是科幻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梗,但是对于看报告的人来说,有很多可能真的是他们之前从未看到过,或者视频,从未认真考虑过可行性的新概念。
我觉得有些事情,一旦到了现实世界的决策者可能看到,而且可以考虑可行性的阶段——这本身就是非常科幻的事情了。
刘慈欣前几天接受采访的时候说,科幻小说作者是在罗列技术的所有可能性,然后现实世界中的科学家,会选出其中最有利的,或者最可能的,或者最有用的;而科幻作家,选出其中最有趣的。
然而当最有趣的选项,本身就可以用来解决问题的时候……现实和科幻的界限突然就变得模糊了。
当然我所参与的项目只是一个比较“虚”的讨论性的项目,而现实中国,正有不知道多少科技人员,正在将“脑洞”变成现实。甚至,在很多事情上,现实已经走在了我们自以为是的“科幻”前面。
对于我们这些军迷来说,想不到2010年我们能实现弹道导弹打航母,想不到2015年我们的高超声速导弹飞行试验,想不到2011年歼-20升空,想不到003号航母要用电磁弹射器,想不到……想不到……
这些可都是在2010年之前如果在科幻小说里出现,都会被大家嘲笑的东西啊!
还记得《全频带阻塞干扰》中,在美国的单方面精确打击面前,“稀稀落落的爆炸声”中,被打得溃不成军的中国(俄罗斯)军队吗?还记得《球状闪电》中,我们好不容易研究出了雷球机枪,却发现敌人居然已经研究出了磁场屏蔽技术让它完全失效,而我们的航空母舰则被人造龙卷风击沉吗?
笔者很喜欢的军事科幻小说《国家意志》(后来版权方要求给它改名为《雷霆反击》了)中所描写的那场想象中的印巴战争引发的中印战争,险些在2017年变成现实——而且现实中我们的优势还要比野狼獾当年写这本书的时候大得多,而现实中的莫迪也没有小说里的印度总理那么疯狂,他还是能被绝对优势吓退的……
……
其实笔者想着哪天有机会要把野狼獾请到观网来,做一期访谈节目,就谈现实中我们有哪些地方已经超越了当年《国家意志》的想象,相信会很有趣。
刘慈欣的小说中所涉及的话题还是很丰富的,可以电影化的小说特别多。科幻迷们经常谈论,可以让王宝强、徐峥来演《中国太阳》,这俩人的形象特别适合;让李幼斌来演《全频带阻塞干扰》(当然现在大家肯定是觉得让吴京驾驶飞船冲向太阳更合适)……但当我们听说关于这些小说的影视改编的时候,又都赶紧提醒自己,中国影视界的土壤,可能支撑不起刘慈欣的思想。
事实上,与《流浪地球》同期上映的《疯狂的外星人》就是我们之前关于刘慈欣小说让中国影视界来拍会是啥样的典型案例。也许它还不是最糟的,但我们真的已经不敢期待太多——中国的文艺界和中国的现实实在是脱节太远了。
当全中国的科技、工程、产业,乃至商业都已经进入“科幻”时代,甚至比科幻小说跑的更快的这个年代里,文艺界基本上还停留在伤痕文学,停留在梦呓般的艺术片,停留在《苏州河》——在今天的上海,楞是能找到一个场景拍这样一个故事;停留在拍摄外国人想象中的传统中国以便去拿一个莫名其妙的西方奖项……
而且这个环境是如此的坚固,以至于除了这之外,唯一的“文艺”是娱乐至死的综艺节目和围绕小鲜肉的资本游戏。
感谢郭帆,感谢大刘,感谢吴京……
事实上在我看来,《流浪地球》这部电影本身的创作过程,就是一部“科幻片”。
当代中国有着世界上最适合进行科幻创作的环境,因为这里你每天只要看看这个国家,就能产生足够多的科幻灵感,可是为什么只有大刘能够崭露头角呢?
批评《流浪地球》的人总是打着一个呼唤“现实主义”的旗号,然而中国现在流行的“批判现实主义”的这些人,真的是“现实主义”的吗?
有一次听到一位资深的老媒体人笑谈,这些“批判现实主义”电影、文学、报道,说到底是把创作者道听途说的,可能是整个县、整个市、整个省、乃至全国的坏事儿,安到一个地方,那这地方当然就成了人间地狱,臭不可闻。
传统上,记者是喜欢揭露黑暗面,并且得到了“扒粪者”的“雅号”的。然而,不仅仅“扒粪”,而且还把这些“粪”给高度浓缩,制作成“粪精”、“臭味剂”,还满世界兜售……这可能就已经和“扒粪者”的本意完全对不上号了。
大刘前几天在访谈中说道,人类太渺小,我们终其一生就好像生活在一个大厦底层地下室的一个储物间里,但是我们通过科幻的工具,可以神游整栋大厦,乃至于离开大厦去看一眼——你说这是浪漫主义吧,这确实浪漫到极点。
但是在现实中,现实中的中国,一些人正在努力的砸开储物间的大门——这个时候,这种浪漫的精神,突然就成为了真正的现实主义。这是我们的幸运,也是这个时代的真实——一种,浪漫的现实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