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档，发生了一件怪事。
《流浪地球2》在预售票房第一、首日票房第一、口碑断层式第一的情况下。
被《满江红》后来居上，实现反超。
这个现象非常蹊跷。
我们做个简单的对比。
2019年，《流浪地球》上映面临的对手是《疯狂的外星人》《飞驰人生》《新喜剧之王》。
最后它以豆瓣7.9分、46.87亿的票房，逆袭成为春节档的最大赢家。
4年后，在春节档整体票房提高的情况下。
《流浪地球2》在演员、故事、特效等方面，进行了全面的升级，口碑方面也从7.9分涨到了8.2分，真正的对手只有《满江红》一个。
按理说大环境更好了，对手更少了，自身实力更强了，本应该一路高奏凯歌了。
结果它在大年初二，就让出了第一的宝座。
目前已经被《满江红》甩开了6亿的差距，猫眼预测最终票房只有37亿。
37亿，对于其他国产电影来说，是一个足够炫耀的数字。
可对于《流浪地球2》来说，只是“勉勉强强”。
因为它的拍摄周期长达7个月，制作成本在6亿到8亿人民币，加上宣发费用整体成本在10亿上下，票房37亿只能算是小赚。
汇集了中国最优秀的电影人，凝结了最尖端的科技，拍出了跨时代的作品，最后在最热的档期里，只换来了“小赚”的结局。
皮哥第一时间看完影片后，深受震撼，和大多数人一样，不理解《流浪地球2》怎么会输。
几天后，我带着疑问二刷了一遍，有些话不吐不快。
如果说第一遍看，是看的情绪，那么二刷看的就是细节。
通过这些细节，我明白了《流浪地球2》究竟输在哪里。
01、
《流浪地球2》身上的两种“怪象”
我们必须承认一个事实，科幻，在中国依然是小众题材。
说得更具体点，大多数观众目前能接受的国产科幻，还是《霹雳贝贝》《长江七号》这样的软科幻，还没有培养起，欣赏国产硬科幻的习惯。
这也是为什么2019年，《流浪地球》大卖后，很多人欢欣鼓舞地说，“中国的科幻元年到来了”，可仅仅半年，就被《上海堡垒》关上了。
因为在当时的环境下，《流浪地球》注定就是个不可复制的孤品。
4年后，这种情况依然没有改观，甚至还倒退了。
毕竟你和“后疫情时代”的观众，聊星辰大海，远不如拍个喜剧片逗他一乐，来得实在。
所以《流浪地球2》在网上和线下，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热度。
在网上，很多人为它欢呼，它是中国电影工业里程碑的作品，是中国电影递给世界的一张名片，它引发了大家的集体狂欢。
皮哥简单统计了一下，在豆瓣、知乎、虎扑等论坛上，《流浪地球2》的评论量是《满江红》的10倍以上。
可在线下的票房上，这种热度，却没有完全体现出来。
背后的原因不难理解。
我很难想象，一个10岁的孩子，或者是一个60岁的老人，会有精力看完这部将近3个小时的科幻大片。
但我可以肯定，一家三代人，是可以聚在一起观看《满江红》的。
即使影片中确实存在一些血腥场面和荤段子，但要知道，“合家欢”的“欢”并不一定指纯粹的喜剧，而是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兴趣点。
从受众来看，《流浪地球2》已经输了一筹。
中国的观众，喜欢在网上评论打分的，多是一二线城市的年轻群体；但真正支撑起票房的，却是三四线城市的普通路人。
当年轻群体在网络上为中国科幻振臂高呼时，沉默的大多数却用双脚，做出了相反的选择。
“图一乐”不是他们的错，我们也不必苛责。
02、
对比第一部，第二部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变化”
很多人或许会说，既然科幻是小众，为啥2019年的《流浪地球》成功了？
从大的环境来看，国产电影进入2000年后，一路高歌猛进。
全年票房，从2001年的8.9亿暴涨到了2019年的642亿。
这样的环境，是可以催生出新的电影类型的。
当年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大卖50亿。
国庆档一部“拼盘电影”大卖30亿。
还有新型科幻《流浪地球》大卖46亿，都是受惠于这一良好的市场环境。
从小的环境看，当年春节档里，《新喜剧之王》口碑崩塌，《疯狂的外星人》后劲不足，《飞驰人生》中规中矩。
这些元素加在一起，让《流浪地球》有机会杀出重围。
单看《流浪地球》，导演郭帆是按照观众的观影惯性讲故事的。
他从地下城冒险切入，带着观众一点点走到了“火星撞地球”的大场面上。
影片观影门槛不高，起承转合设置得很瓷实，观众看得很燃，自然大卖。
但这次《流浪地球2》完全不同，郭帆采用的是编年体叙事。
这使得全片的起承转合，全都被破坏。
大大小小的事件，却被标签化的标题代替，给人一种记“流水账”的感觉。
影片本身的悬疑感，也会被肢解殆尽。
比如标签栏会出现“太空电梯入侵前45分钟”、“月球危机前15秒”、“全球互联网恢复通信前3分钟”，提前把高潮戏剧透给你，观影乐趣还剩多少呢？
但这个明显的硬伤，恰恰也是全片最高级的地方。
这是因为科幻题材的时间和空间跨度很长。
以《流浪地球》为例，整个“流浪地球”计划持续时间是2500年，穿越距离是4.2光年。
而人类情感所能触及的尺度又很小。
杨过等了小龙女16年不容易吧，关羽千里走单骑找刘备够感人吧，但放在科幻片尺度里，完全不够看的。
所以把传统故事里的起承转合，放在科幻作品里，作品的格局就显得小家子气。
再举一例，大家公认的科幻第一神作《2001：太空漫游》想象力天马行空。
但从故事性上来说，非常糟糕，不过这些优缺点，丝毫不影响它的艺术性和思想性。
《流浪地球》作者刘慈欣也说过，他眼中最好的科幻片，就应该是像纪录片那样，没有太多故事性，直接把答案一条条地告诉给观众。
所以摆在郭帆面前的，有两条路。
想要追求票房，就按第一部那样拍；想要拍成史诗，就按编年体叙事来拍。
他勇敢选择了后者，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只有资深科幻迷，才能全程看得津津有味，路人观众很有可能看不进去，而对于普通影迷来说，则可能是燃点与睡点兼具。
皮哥为此专门做了一个小试验。
我第一次观影时，虽然也被结局感动得热泪盈眶，但在前半段小睡了10分钟。
几天后，我二刷时专门养足了精神，还叫来一个资深“大刘粉”朋友一起去看。
惭愧的是，观影时我依然控制不住打了个盹，而我这位朋友第一次观影也在中途睡着了。
观影时我留心了周围的观众，能明显看到三排座位中至少有一两个观众睡过去了，可见网上说《流浪地球2》“让观众看得昏昏欲睡”，绝不是无脑黑。
但这也并不能证明影片就是一部烂片，相信这部分观众看《2001：太空漫游》会感受到同样的“催眠效果”。
03、
两段文戏，一高一低，放错了位置
即使是硬科幻电影，文戏也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流浪地球2》简单来分，有吴京和刘德华负责的两大文戏。
吴京在片中的文戏，主要是和王智的感情戏，这也是吴京最大的短板。
大家回想一下，吴京出道几十年，有任何一段让大家记忆深刻的感情戏吗？
所以看吴京在片中谈恋爱，多少有点尬。
一个典型的例子，片中吴京第一次看到王智，一见钟情，甚至脑子里浮现了他们未来孩子的模样。
这其实是网上的一个梗，形容第一次见到对方就疯狂爱上，“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这个梗说的是涉世未深的小青年的，吴京一个熟男，这么演就显得违和与油腻了，网上有不少女观众表示，看得有点不适。
这场感情戏时长接近半个小时，作为引子难言成功。
巧合的是，在去年的《独行月球》一开头，也有一段沈腾和马丽的感情戏，剧情也是独孤月暗恋马蓝星。
但那两位黄金搭档，就演绎得活灵活现，给全片增色不少，有意的观众可以对比一下。
此外，导演前期花了大笔墨描写吴京和王智如何相爱，后期直接一下子跳转到了两人结婚生子，然后经历生离死别，节奏前后不太一致，让观众很难产生共情。
沙溢那一条线，是全片的泪点所在。
但他和吴京的师徒情塑造得也不够，导致最后的情感爆发，也差一口气。
皮哥猜测这里应该是有不少细节的，可惜应该都被删减了，实在可惜。
反观刘德华负责的文戏，却是全片最大的惊喜。
突如其来的车祸，只有2分钟生命的女儿，道德与理智的艰难抉择，最后一分钟营救的经典段落，彩蛋里的突然反转，都给观众带来了极大的观影满足。
可惜的是，刘德华是在全片42分钟左右才第一次出场，这种滞后性，也削弱了这段文戏的感染力。
我能理解郭帆的困境。
他把较弱的文戏安排在开头，是为了和前作，进行呼应。
前作中一个简单的设定，需要续作削足适履来进行衔接，比如让硬汉吴京谈起了甜腻的恋爱。
他不得不把较强的文戏放在后头，因为刘德华的角色，是新出现的人物，没有前作的羁绊，创作也就更加自由洒脱，观众直言相见恨晚。
总之，全片两大文戏出现了严重的失衡。
该出彩的不在C位，在C位的拖垮了节奏。
04、
两个关键数字：173，253
时长，也是《流浪地球2》的一大短板。
一部院线电影，一旦超过2个半小时，就会面临巨大的时长压力。
对普通观众来说，他们能接受的时长就是2个小时，超过这个时间，就容易出现烦躁情绪。
对于院线来说，时长越短，一个影厅一天的排片数量就越多，赚的钱也就更多。
这几年，凡是片场接近3小时的电影，几乎都很难拿到理想的票房。
比如193分钟的《阿凡达2》，全球斩获了20亿美金的票房，但其内地票房却不太理想。
唯一的例外就是181分钟的《复仇者联盟4》。
但它是漫威十年布局的终结篇，有很大的情怀元素在里面，而且《复仇者联盟4》大卖之后，漫威电影也一落千丈。
因此不难理解，173分钟的《流浪地球2》因为时长的缘故，在春节档吃了亏。
有人或许会反驳，《满江红》的时长也有159分钟，只比《流浪地球2》少了14分钟。
但别小看这14分钟。
相同条件下，一天内，它可以使《满江红》比《流浪地球2》多1场排片。
而全国有9000多家电影院，银幕数量8万多块，这个差距一放大，就会很明显地体现在票房上。
那《流浪地球2》为何要拍这么长？
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本该两部电影的体量，拍成了一部电影。
《流浪地球2》里讲了很多事儿，但最重要的有两件：2044年的太空电梯危机和2065年的月球危机。
按照好莱坞的拍法，全片173分钟，还有80分钟的删减片段，加起来有253分钟。
把吴京和刘德华拆开分别担任男主角，完全可以剪成两部120分钟的电影，最后的票房加起来，应该也比这一部要多。
但郭帆再次选择了不讨巧的方式。
因为当他选择了编年体叙事的时候，就注定不只是为了拍“一个人一件事”，而是要拍史诗作品。
当年有记者问霍金，人世间最让他感动的是什么。
霍金回答，遥远的相似性。
吴京和刘德华在片中交集不多，但是两人分开行动，各自为拯救地球努力，就是演出了这种“遥远的相似性”。
太空电梯危机，月球危机，两者之间的关联性也不强，但也表现了“遥远的相似性”。
观众体会到的史诗感，就是通过这种若有似无的“相似性”，给表现出来的。
05、
悬疑“草蛇灰线”，科幻干货太多，观众误区
《流浪地球2》采用编年体叙事，似乎把剧情提前剧透给了观众。
其实它藏了一个最大的悬疑：究竟谁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具体来看，这个问题，可以分解成若干小问题。
是谁制造了太空电梯危机？是谁制造了月球坠落危机？
全片为何经常给MOSS摄像头的特写，并且多次使用偷窥视角？
在千钧一发之际，李雪健饰演的角色为何敢下达点火的命令，并且说出“有人在帮我们”？
这些问题都悬而未决，让很多观众如坠云里雾里。
这个悬念，一直等到全片的彩蛋里才揭晓，MOSS计算机告诉图恒宇，一切危机都是它制造的。
要理解MOSS的做事动机，还要把《流浪地球》联系起来看，才能看出端倪。
两部作品中，讲述了4次危机。
分别是2044年太空电梯危机、2065年月球危机、2075年木星引力危机和2078年太阳氦闪危机。
注意到几次危机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了吗？
这意味着，MOSS进化的速度越来越快，早期它进化出了人工智能，但是受限于算力没办法做太多的事。
后来随着550A逐步进化到550W，MOSS的自主意识逐渐增强，还是干预了流浪地球计划。
MOSS为何要阻挠人类？
对此网友争论不休，一个较为可信的说法是，这场计划中最难的部分，是让全世界团结起来。
MOSS看到了人性中的丑陋面，认为流浪地球计划很难成功，因此故意设置一些危机考验人类，用这些危机，来激发人类团结向上的一面，反向帮助人类推进流浪地球计划。
当然，这些“弦外之音”的解读版本很多，大多数观众很难理解到这一层面，导演在前期对这些悬念要么问而不答，要么是用很模糊的暗示，来告诉观众。
比如片中李雪健在最后要求点火时，镜头闪回出现了白发的他和光头的刘德华，这个一闪而过的奇怪影像，对于大多数观众来说过于晦涩了。
值得一提的是，本片拍摄时邀请了中科院的专家当顾问，专家给片中大部分科幻场景，提供了科学的方案。
这使得本片的品质更高了，当然观众理解起来也更吃力了。
比如月球核聚变需要15亿摄氏度，地球上的核弹加在一起引爆也难以达到这个温度，因此采取了“相控阵核爆”，这个名词已经劝退了很多人。
比如不同国家核弹采用不同制式，如何将3000多个核弹串联起来，统一控制是一大难点，如果理解不了解码的难度，就会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
比如最后图恒宇的女儿为何瞬间能记住几万位的密码，刘德华又是如何瞬间完成密码输入的。
比如开头的无人机蜂群作战，歼-20的垂直起降、还有在月球上的战斗辅助机器人，都是有我国军事作战技术进行背书的。
这些硬核的部分，没有点知识储备，还真看不懂看不透。
06、
郭帆吴京刘德华别着急，其实，好戏才刚刚开始
经过对《流浪地球2》以上5个遗憾短板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流浪地球2》其实是一部观影门槛很高，内容极其丰富、文戏有些失衡、导演野心很大的史诗级科幻作品。
它不仅是国产科幻的里程碑作品，甚至可以在世界科幻电影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春节档里，大家已经吃得饱饱的了，面对这样一份量大份足的精神大餐，确实容易出现消化不良的情况，这也是它在票房上，没有达到预期的原因。
事实证明，春节档，《流浪地球2》不是输给了《满江红》，而是输给了自己。
但，现在就说《流浪地球2》已经输了，或许还为时尚早。
皮哥注意到两个变化。
一个是上座率。
《流浪地球2》的上座率，最初落后于《满江红》，两者差距最大时，差了将近10%。
可到了大年初七，已经基本持平了。
随后《流浪地球2》连续3天反超《满江红》。
另一个是豆瓣口碑。
《流浪地球2》豆瓣开画8.3，微跌到8.2，目前已经稳定了下来.
而《满江红》的豆瓣评分，从开画的8.0分，跌到了7.4分。
这说明，《流浪地球2》的口碑优势更加明显，后劲儿更足。
而随着春节假期的结束，很多年轻人从老家返回大城市。
他们是《流浪地球2》的受众，在春节假期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看成电影，在回归后，或许将引发一波观影高潮。
所以，郭帆、吴京、刘德华别着急，《流浪地球2》的好戏，或许才刚刚开始。
至于它能否借着这股后劲儿重夺春节档最后的票房冠军，我们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