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季吐口秀大会结束了。
周奇墨夺冠,杨笠只得了第六名。中国还是没能出现一位脱口秀女大王。
或许,很多人会觉得杨笠不那么好笑,不如上一季生猛了。确实,这一季,他对性别议题的火力弱了很多,真要开火,更多也是把枪口对准了她的弟弟,以及他的爸爸。
作为她的领导,程璐都说:得保护好她。
很多人还是无法接受“带刺的玫瑰”。
当然,如果这朵“带刺的玫瑰”是个男人就另当别论。
很多年前,也有人问郭德纲:为啥说相声的女的那么少?
郭老师憨厚而狡黠地一笑:很多包袱,女同志讲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讲,因为我们对女性有太多的规训和限制。
就像,无论是古今中外,“臭活”“荤段子”都是最伟大的喜剧话题,永远是禁忌,也永远是笑料。
但是别说让女人讲,在之前,听都不能让她们听。
民国时,在北京天桥平地抠饼、摆摊卖艺的相声老前辈每每讲到一半,就要请女人小孩回避。
当有些话题,男人可以讲,女人不能讲时,想出女大王,就很难。
比如,你能接受一位女性这么讲脱口秀吗?
寥寥几句,融合了性别梗、种族梗以及荤段子。信息量极大,攻击性极强。
说脱口秀的这个女人叫黄阿丽(Ali Wong),是一位亚裔女性,也是美国当之无愧的脱口秀女王,而且,她还是一位“荤段子女王”。
在B站上,汉化组大佬们彻夜劳神,发愁如何让她的视频过审;在美国,正襟危坐的主流媒体同样在抓耳挠腮琢磨措辞,看用什么词汇形容这位“很露骨,很亵渎,很有洞察力”的女士。
脱口秀大会结束了,我们没有看到杨笠夺冠,却也不妨来看一看,这位亚裔女性黄阿丽,是如何成为美国脱口秀女王的。
黄到美国人都快受不了了
闷热嘈杂的夏夜,被996榨干了最后一丝精力,啥也干不了,只想躺着无脑刷小视频……这个时候,什么才能拯救你?什么才是救社畜于水火、拯世人于荒芜的灵丹妙药?
来吧!投入黄阿丽老师的怀抱吧!
在一切实践传统都已经瓦解完了的现代社会,在孜孜矻矻以求生活意义的道路上,只有她和她的荤段子屹立不倒,始终绽放着生活的光华。
在每一个寂寞的夜晚,让正能量迸射,让车轱辘反复在人们脸上碾压,让无聊的灵魂加大加硬,深入浅出,尖叫高歌!
美利坚自诩昌明隆盛之邦,单口相声题材百无忌禁,总统可以尽情骂,种族可以任意讲(只要你自己是少数族裔),对夫妻敦伦、阴阳调和之事的描绘自然百花齐放。
美国人民个个身经百战、人人吃过见过,对荤段子的鉴赏水平堪居全球魁首,还能有哪位老师将三俗俗新境界、反出新水平吗?
人们一直以为答案是无了,直到黄阿丽横空出世。前有无数珠玉,同行济济人才,“荤段子女王”这顶桂冠,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这位穿着豹纹衫、挺着大肚子的亚裔小老妹头上。
“18岁的姑娘就是好啊,她们大腿之间真的有好看的缝。她们把腿并拢的时候,你就能看见腿缝中间透出潜能之光!”
“我就想,我的天,老娘必须设套把这人弄到手。我给自己打气,阿丽,你必须要让这哥们相信你的身体是一个神秘花园,即使实际上它是个人民公园……”
“我和白人帅哥啪啪啪,啊……(此处有删节)他在给我注入白人特权!”
你是不是已经觉得需要速效救心丸来抢救一下了?
拜托,这只是我费尽功夫,从她众多段子里打捞出来的几个勉强可以发布的段子。其他的……绝对相当于时速3000公里在飙车。
这位“认证炮师”的舞台处女秀技惊四座,嘴最刁的老司机都被吓软了,一夜间变身老父亲,追在她后面不停地絮叨“过了过了”。
“这个行业的所有人都不停地告诉我:‘你很讨人喜欢,很可爱,但你的段子真的很下流,如果不用那么带色的包袱,你的演出邀约会更多,你会更有吸引力。’”黄阿丽对《卫报》说,“也许人们对我的笑话是半笑半惊。”
前辈说得对,但她一个字儿也没听。现在,黄姐的段子还是那么黄,不过也确实好笑。她火了不是因为她政治正确,而是因为她的段子确实好笑。
“我认为女权主义是发生在女性身上的最糟糕的事儿。我们原本的工作就是不用工作。那时候我们过得多爽啊!每天吃吃薯片,看看综艺……我们明明可以继续聪明下去的,比如继续再装傻个一百年,然后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们就是蠢到什么都不会啊!结果就有个女的蹦出来大喊:不是的!我们也有能力做任何事的!……现在,我听到‘双职工家庭’这个词儿就想吐!”
我知道,很多人听了这个会很想喷她。对此,黄阿丽早已回应过了:“拜托,这就是个段子,又不是TED演讲。我就想逗大家笑,说点我觉得有趣的事儿,就这样。”
正是这种大胆和直率,让美国人爱她爱到不行。
阿丽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今年8月10日,美国刚在疫情间歇喘了口气,人们便乘风破浪、披荆斩棘,涌来纽约上西区的灯塔剧院,聆听阿丽姐的巡演。
新冠病毒让整个纽约城的演艺界都停了摆,黄老师是第一个让大型剧院重现“卖吊票”盛况的单口喜剧演员。
“幸运的是,这是她迄今为止最有趣的荤段子。”《纽约时报》写道。
这张一直以来高调反对低俗新闻,号称绝不让自己的报道弄脏人们的早餐桌的报纸,也大方地描述着阿丽姐讲的荤段子:“在喧闹的首场演出中,她哀叹男粉丝的‘硬度’,将口活儿比作胡椒研磨机。”
黄阿丽是一夜爆红的。她1982年出生在美国加州的旧金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前面有三个大她10多岁的姐姐哥哥。就算是在加州,她的家庭也算得上“非常非传统”——爸爸是华裔,妈妈是越南裔,老公则是一半菲律宾血统一半日本血 统。
黄阿丽。
黄阿丽的爸爸是一名麻醉师,母亲是一名社会工作者,她的人生一开始也是按照“模范少数族裔”的标准路子来的:在高中是学生会主席,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获得亚裔美国人研究学士学位,还靠富布赖特奖学金去越南留学。她本来会成为一名学者,直到她爱上了单口相声。
在“反思”自己为啥会变得这么开放时,黄阿丽认为这与自己的教育经历有关:她小学和初中读的都是女校,同学们会“公然拿生理期开玩笑”;家庭环境也很重要,她的医生父亲会给孩子们讲很多医院里的重口味故事,以至于她到朋友家吃饭时,才意识到一般人是不会在饭桌上讨论肠道的。
2005年大学毕业后,23岁的黄阿丽开始了相声演员的职业生涯。默默无闻4年后,旧金山人黄阿丽搬到纽约,继续追求喜剧梦想。她赢得了一些重要的演出机会,也引起了电影和电视界人士的注意,但仅此而已。2016年之前,她最拿得出手的作品是一部美国广播公司(ABC)的短命医疗剧,只播出了一季。她的演出票在团购网站上都卖不出去。
2016年春天,她把自己塞进一件只卖8美元的H&M超短裙,挺着怀孕7个半月的肚子,录制了网飞的在线脱口秀《小眼镜蛇》。之后的故事就人尽皆知了:她一炮而红,一跃成为全美最红的笑星、老司机中的高铁侠,艾米·舒默、马克·马龙和克里斯·洛克等一线大佬纷纷点赞互推,连她那条裙子都被美国国家历史博物馆收藏。
网飞在线脱口秀《小眼镜蛇》。
喜出望外的网飞立刻砸下血本,2018年母亲节,脱口秀《铁娘子》上线,正怀着第二个孩子的黄阿丽蹦来蹦去,吐槽“哺乳顾问”如何疏通她的乳房。
“《铁娘子》为喜剧树立了新的黄金标准。”《福布斯》杂志写道,“可能不用等太久,她的名字就会出现在福布斯的年度收入最高喜剧演员的名单上。”
黄阿丽在她的新专场《铁娘子》中。
2020年,黄阿丽入选了《时代》杂志年度最具影响力的100人。她的互推者升级成了劳伦·希尔和基努·里维斯。同行们对她赞不绝口,她的巡演场场爆满,还与人合写并主演了一部浪漫喜剧电影《永远是我的也许》。
她还写了本书,由大名鼎鼎的兰登书屋出版,内容是给女儿们的信——虽然因为“七天只憋出六个字来”,她一度差点把预付款还给出版社。
女人难,名女人更难
“黄阿丽眼看就要迈入一线明星行列,这个级别很少有女性或亚裔单口喜剧艺人能挤进去。而且她很有策略,尽管还要带孩子、料理家事,这些都是这个级别的男性超级明星不需要面对的。她要兼顾的事很多。”《纽约时报》在2018年的一篇特稿中写道。
说话的节奏是黄阿丽的招牌。“她的喜剧好似一种咯噔音乐。”《纽约时报》评论道。但为了测试段子是否好笑,她会特意语气平淡单调地表演一遍,几乎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如果有人笑,我就会用口述录音机听所有我说过的话。如果我捕捉到任何灵感,就会把它们写下来,夜复一夜,节目就开始成形了。这就像创作一个雕塑,你要把它从石头中解放出来。”
在写给两个女儿的书中,黄阿丽告诉她们,如果她们想成为像她一样的单口相声演员,她会很担心。她们可能遭遇冷场,被嘘,没钱吃饭,遇上不怀好意的男人。“这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生活方式。你一定很喜欢单口相声才能让自己经历这一切。”黄阿丽说。
黄阿丽。
在《铁娘子》中,阿丽姐承认,她是家里的经济支柱。“我妈妈非常担心(我老公)会因为面子过不去而离开我,”她说,“我拿他开了很多玩笑。”她后来对《名利场》杂志说。
“但其实他是一家价值亿万美元的科技公司的副总。”她的丈夫贾斯汀·博田毕业于哈佛商学院,曾是医疗保健初创公司GoodRx的副总裁,但为了支持她的事业而放弃了这家公司。
黄阿丽对《名利场》承认,她和丈夫正在接受夫妻心理治疗。很明显,名利也给这对夫妻带来了些麻烦。“每段感情都有问题。所以如果你不愿意承认有问题,那就是你有问题。”她对此很坦然。
对于她在台上拿家里的事当笑料,博田的态度已经比以前开明多了。不过他要求妻子在段子的创作阶段就要说给他听,而不是编完了才说。他也否决过一些段子。“我那些段子必须得让他过目,不然我的婚姻就完了。就为一个好段子,那可不值得。”黄阿丽说。
“他介意被人这么编排吗?我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但男性喜剧演员长期以来一直在取笑他们的妻子,我不知道男性喜剧演员是否也会被问到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