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城管和小商贩都是对立的关系。
为了城市管理和建设，城管总是“强迫”小商贩服从管理。
小商贩为了多赚些钱，“躲着”城管在马路上摆摊。
这两个“天然对立”群体，经常因种种原因闹上新闻。
但因题材敏感，很少有影视作品将镜头对焦这个群体。
不过，今天这部独立纪录片却冲破“审查藩篱”，以影像记录方式展现了城管和小商贩“斗智斗勇”的全过程——
《城市梦》
本片从拍摄、剪辑、报审，到上映，一共用了6年。
真·戴着脚铐在跳舞。
该片分为两条线索。
一条是老人王天成一家“违章摆摊”的生活。
另一条是治理“违章摆摊”的武汉洪山区城管。
当时正值武汉争创文明之城之际。
按照城市发展规划，打造“珠宝一条街”，城管需要彻底清理武汉市洪山区鲁磨路占道经营行为。
要解决这一问题，城管最大的“阻力”是小商贩王天成一家。
王天成，70岁，癌症，手臂有严重烫伤。
和城管对抗的时候，他高亢的骂声，挥舞着双手，仿佛不像是患病的70岁老人。
他老婆患有心梗，常年离不开药。
儿子王兆阳，23岁那年在工厂工作压断了左手。
他们原本生活在河南老家，但因种地无法维持生活，早早便出外谋生。
在深圳，一家人卖过鞋垫和打火机。
14年前，他们从深圳辗转来到武汉。
拿出仅有的一点积蓄，王天成盘下了一家报亭。
因为紧靠小区，他在报亭还卖生活用品、衣服等。
而从报亭延伸出来的地方，儿子王兆阳一家开了一家水果摊。
靠卖水果，一家人勉强支撑生活。
但他们既要租房又要看病、养孩子，日常花销捉襟见肘。
不幸的是，那时武汉市整治“非法占道经营”，王天成的水果摊又是重要整治对象。
为了保住“饭碗”，王天成每次都和城管硬刚。
坚决不合作不配合的作风，让城管人员都怕了。 以至于当有人注意到王天成骑着单车不知道去哪了，派出所的人都颤了颤，他不会来寻仇吧。 结果还说要把派出所的门关了，要是他来砸门就报警……
每次城管去王天成所在街道，他都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苍蝇”。
城管出去执法也被王天成打过好几次。
为了调查王天成水果店客流量和收入，城管曾在水果店门口记录每一笔消费。
结果王天成不仅撕毁了账簿，而且和城管发生了肢体接触。
鲁磨路城管队长和王天成商议拆迁一事，他朝着城管脸上拍巴掌。
他大声疾呼：“我不会配合的，我要活！我要生存权！我要治病！”
谁能想到平常我们印象中，强势的城管居然在王天成面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王天成）就是激我们动手，我们一动手就完了”。
被扇耳光的城管队长，也只能无奈地说“我年轻，我扛得住”。
其实，王天成很聪明。
他明白无权无势的自己只能通过这种硬刚的方式，才不会被欺负，才能够自己谋得权利。
所以，每次面对城管，他都展示自己最强硬的一面。
将城管下达的文书撕烂。
对城管破口大骂。
在城管旁边高声念《宪法》相关条文。
而城管呢？也懂得收敛锋芒。
平日我们印象中的城管占据绝对高位，居高临下的态度，强硬的说话方式常常惹得群众不满。
但是鲁磨路城管面对王天成的“刁难”总是冷静应对。
还主动为王天成一家解决困难。
听说王天成一家在农村老家是贫困户，他们主动安排王家孙女上学。
知道王家靠水果摊养活一大家子，城管主动给王家找入户店铺。
一间门面房不满意，那就多找几间供他们选择。
用城管队长的话说就是：
他们（王家）是生活的弱者，我们是工作的弱者。
不管是他们还是王家，都不容易。
说到底大家都是挣口饭吃。
只是他们挣钱容易些，但做商贩思想工作是挑战。
而王家要在城市立足，要付出比普通人多许多倍的辛苦劳动。
城管队长深知王天成的不容易，能帮他们解决的问题尽量解决。
但城管队长的所作所为，换不来领导的一句奖励，
反而对他说：
我告诉你，在这里不是要他感动感动不是目的，要他服从管理，配合管理就是要逼着他自己思想发生转变，这个之后我们才能管得紧如果他指望着我们来搞救助，那怎么搞得好呢服从管理才是我们想要的，他再说困难我们再帮忙
城管队长听了，一时语塞。
某种程度上，他们何尝不是跟王家一样，被包裹在权力和舆论等压力下。
同时，我也理解了为什么王天成拼命阻止城管拆水果摊。
王家要的生存，是活下去。
就像王天成儿子说出的那句话：
他容易激动，激动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为了保护我们老头就像个老母鸡，我们就像小鸡，时刻在他的羽翼下面如果没有这个老母鸡护着，我们这个小鸡早就被老鹰叼走了
该片上映后，曾遭受“美化城管”的质疑。
其实看完这部纪录片后，你会发现，城管是一个群体。
这个群体里有像城管队长这样体恤贫困户的工作者。
也有像城管局长这样，只想着完成城市管理任务的领导者。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美化or还原城管”追根究底还是看城管个人行为。
这也是导演的高明之处。
他没有带着自己的预设立场去拍摄该片，而是还原了商贩和城管“斗智斗勇”的过程。
本片导演陈为军，我国知名独立纪录片导演。
他的作品《生门》还原了妇产科的众生相。
通过妇产科一角把我国存在的医疗资源不均衡、社会保障制度不完善、乡村价值教育不健全等问题一一展现。
另一部纪录片《好死不如赖活着》聚焦一敏感又令人避而远之的艾滋病话题。
拍摄此片也给陈为军带来了不少麻烦。 四次被抓被软禁，差点还丢了谋生的饭碗。
陈为军的作品总关注社会最底层群体的艰难生活。
而这正是纪录片的价值所在——我们看到了对焦群体的难处和无奈。
同时，纪录片也试图打破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二元对立。
因为现实世界，充满了模糊不明、含混不清的灰色地带。
《城市梦》就处在这样的灰色地带，它不是公权力与平民百姓的对抗，是“生活的弱者”与“工作的弱者”之间，由摩擦走向和解的试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只有增进彼此的了解，才不会让你的梦变成他人的地狱。
把每个人都当作有尊严的人对待，让自己活，也让别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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