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纪录片,一打开就是扑面而来的古早气息:
PPT放映般的画面,大得宛如老人机的字幕,震到耳朵出走的警笛般的音乐,让人一秒劝退…
不仅如此,它还画质高糊,镜头摇晃,字幕时有时无,语速慢到要开两倍速才是正常速度…
但这部看起来老掉牙的纪录片,内容、尺度却是相当生猛:
在这里,时不时会出现一些,路人暴毙镜头前的场面,连马赛克也没打…
吸毒,并不像电影里那样神秘,而是在镜头前明目张胆地互相注射毒品…
枪战、飙车、猝死,这些在电影里出现都让人心惊肉跳的场景,在这部纪录片里,总是猝不及防地出现,甚至连摄影人员也受不了,多次表示:我们拍不下去…
这部无比生猛、网友刷屏 “弹幕护体”的纪录片就是:《中华之剑》。
1994年,云南昆明。
一条主干道上,一切风平浪静,人们骑着自行车,赶着去上班,路边的施工队依然昼夜不停,一切仿佛和以往每一个白天一样,没什么不同。
但在一辆小车里,一个神秘男人,却异常焦急:地点换了?金菊还是东站?你们先隐蔽一下…一小时后交货…
原来,这里正在进行一次缉毒活动。这个神秘男子,正是缉毒队员。
这次的缉毒活动,一上来就遇到了大难题:
贩毒人员反侦察能力极强,整整周旋了三个小时,交货地点一换再换,依然没有交货…
马路上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人流量极大,贩毒人员混迹其中,稍有不慎,不仅会误伤路人,还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车内暗流涌动,车窗外显得是那么的平静,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突然,毒贩正准备交货时,路边两辆小车油门一踩,前后包抄,不到3分钟的时间里,队员们一举抓下毒贩,按倒在地…
但他们打开货物一看,却是一大包一大包的茶叶…
翻着翻着,在茶叶里,翻出了多达二十八公斤的海洛因…
这部惊险刺激、让人头皮发麻的纪录片《中华之剑》,豆瓣评分9.4,1994年播出,央视出品,至今依然有不少网友专门上b站看。
网友评论说:太震撼了,以为是个纪录片,没想到是个恐怖片…
这部纪录片记录的是,上世纪90年代,金三角地区毒枭猖獗,常常利用我国西南边境的地理优越性,将毒品输入云南、广西等地,进而流入国际市场,对此,我国缉毒队员开展缉毒行动的故事。
听起来并不陌生,也是我们常常在大荧幕上看到的热血沸腾的缉毒电影的背景。
的确,这部纪录片里,有各种我们在电影里常常看到的名场面:
比如出警前要对表,比如到达目的地,要在地上埋伏树枝,一旦有人走过,远远就可以听见…
比如抓住毒贩后,还要顺藤摸瓜,缉毒队员摇身一变,假冒成贩毒人,沿着打探好的路线,继续追踪,一网打尽…
还有各种看起来不可思议,有点魔幻感的藏毒品的地方:
比如万万没想到,薄薄两片床板里居然藏着好几包海洛因…
比如找遍整辆货车都找不到,结果在轮胎里藏着海洛因…
还有肖申克同款把书挖空,把毒品藏在书里,以及各种人体藏毒,藏在阴部里,拿出来时还带着血…
这种魔幻场景,在片中一再出现,但这部纪录片里,却有很多,也许电影里看不到的细节,现实生活远比电影里展现的,更为艰难:
比如惊心动魄的抓人过程,也许只有短短5分钟,但枯燥而危险的前期准备工作,却常常多达八九个小时。
好不容易到了指定地点,却猝不及防地下起了雨,狂风里夹着冰雹,冷到几个大男人要抱在一起取暖的程度…
此时摄像头变得一片漆黑,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经历了什么,只听见一些零星的吸鼻涕的声音,还有几句“他妈的冻死我了”“受不了了”“腿麻了”…
而等抓到毒贩时,他们翻取毒品的手,已经是哆哆嗦嗦的…
验明身份后,队长在毒贩身上摸索出一瓶酒,大家分着,一饮而尽…原来,由于天气过分寒冷,这里的毒贩们常常会配上一壶酒才出发…
而憋尿了好几个小时的队员,到了可以撒尿时,却撒不出了,只好在镜头前憨憨一笑…
恶劣天气的考验,已经是最轻的考验,每一次的缉毒行动,都有可能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
1994年9月1日,凌晨三点,摄制组连夜赶到缉毒现场时,看到的却是惨烈的一幕:
云南省镇康县公安局派出所老所长张从顺,以及镇康县公安局缉毒队副队长王世洲,当场被炸死,三名队员受伤,头上流的血,已经湿透了枕巾…
搏斗的那间小房子里,地板上,床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原来,就在一小时前,县缉毒队试图抓捕毒贩时,毒贩拉响了手雷,最早冲上去的老所长和副队长,来不及反应,当场牺牲…
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下一秒就在自己的面前倒下,简直难以接受,同行的一位年轻警察,忍不住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当天晚上,公安局的政委,所长的老同事,含着眼泪,点着蜡烛,给老所长揉着眼睛,让他安心瞑目…
人们用草药,擦拭牺牲队员的遗体,家属们连夜赶来,在遗体前泣不成声…
而最让人痛心的是,王世洲85岁的老母亲,要求众人把她抬过来,拼死也要见儿子最后一面…
但见到儿子时,她却用尽全身的力气,结结实实给了棺材里的儿子一巴掌…
她恨,恨42岁的儿子,怎么能走在她前面,她恨,恨不得这一巴掌,能打醒她的儿子…这一巴掌,打碎了多少为人母的心…
但终是无法…她最后颤颤巍巍地拿出,不知道哪个时期积攒下的白银,放进了儿子的口中…
这既是当地的风俗,也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希望:她希望生前清贫的儿子,死后不再凄凉…
但这薄银几片,又怎么能补偿儿子生前的一笔笔账单:
同事们清理烈士遗物时,在王世洲抽屉里,发现了当时无法报销的医疗单据,铺满了整整一桌…
在当时,由于地区贫困,经费不足,很多缉毒人员的医疗账单,无法报销…
这样让人悲痛的场面,时常发生,而为了保护隐私,很多时候,不得不给缉毒人员和家属们打上厚厚的马赛克,摄制组说:
就在我们编辑的过程中,为了保护他们,我们不得不隐掉他们的面容,观众朋友们无法看到他们眼中满含的泪水…
执行任务时的艰难,已经超乎想象,但生活中的艰难,更让人不忍卒看,连背景音也忍不住提醒说:
我们将走进缉毒者们的日常生活中,应当记住,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
是的,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却仿佛在不同的世界:
上世纪90年代,在偏远的缉毒边境,他们住的是土房子,吃饭就直接坐在泥地里吃饭…
进去屋子里后,床垫是湿的,因为房子太旧常常漏水…
当记者大哥问到:有电没电?他们说有,但拧了拧灯泡,下一秒就礼貌而不失尴尬地说:哎哟,灯泡坏了…
他们吃的喝的东西,更是让人难以想象:
喝的是门口外用竹筒储存好的雨水,吃的是一些青菜,有时青菜吃完了实在没东西吃了就吃南瓜的花…
条件之差,令人咂舌,而他们房间里,就放着在公路上查到的价值高昂的毒品…
更难的是这里的天气:有半年的温度在38度以上,最高时达45度,以及常常有突如其来的山洪,一下就是半个月的雨水,还有冰雹…
又湿又热的天气,让他们大多都患有风湿病,很多人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我们深知缉毒警察的不易,但在这里,我们还是会被每一集的内容,一次又一次地震撼…
原来上世纪90年代的他们,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进行严峻而危险的缉毒斗争的…
更为难得的是,这部纪录片,并不止于记录他们的艰难不易,在前六集中,摄制组试图揭出他们遇到的困难:
比如面对工资少、福利少的问题,摄制组直接拍摄发工资现场,问到:今天是领9月份的工资吗?现在已经十月十六号了。
我们才知道,原来,如此高危的工作,却是两个月发一次工资,缺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比如面对医疗经费的紧缺的问题,摄制组直接到队员家里,一张张报销不了的医疗单,就这样铺满了桌面…
我们才知道,原来,缉毒队员每人每年的药费仅有四十多元,就这四十多元的经费,也保证不了到位…
摄制组对此,犀利指出:这些在与枪弹和病魔搏斗中生存下来的缉毒者们,还要战胜也许是不应该有的痛苦。
比如面对群众的冷漠。缉毒队员枪里还有8发子弹,但为了不误伤群众,没有开枪,扭打中被砍11刀,但无人报案…
他们沉痛发问:如果一个守护神,得不到被守护者的帮助,那最终,又是谁的悲哀。
正如片头所说:迄今为止,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一次用300分钟以上的电视纪录片向公众展示自己所面临的毒品问题。
是的,这问题不仅是来源于贩毒者,也来源于我们自身对缉毒者的支持,还远远不够…
而认识到这一点,是一切问题解决的开始。
这部让人触目惊心的纪录片,播放于1994年,而时至今日,缉毒警察,依然是和平年代最危险的职业之一:
毒贩为了销毁毒品,常常在被抓的那一刻点火,与警察们同归于尽…
抓捕过程中,毒贩车速常常高达180,要跟上他们,警察们的车速,也要加到180甚至更高,还要以自己的车截停对方,有时车盖都掀翻了,队员们的下巴肿了,鼻梁也撞碎了…
有时候冲进门内,制毒设备正在制毒,光顾着抓捕的警察,吸进去不少毒气,之后还产生幻觉,昏昏沉沉之中,上了一台出租车…第二天醒来才知道,自己早已不在破案的地方…
原来,昨晚产生幻觉的他,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司机,请送我回广州市公安局…
正如一位缉毒警所说:毒贩们都是不要命的,要想收拾他们,只能比他们更不要命…
但他们并非真的“不要命”,他们也有常人的害怕、担忧:
伍警官,第一次出警时非常兴奋,但抓完毒贩,放松下来后,尽管已经不在现场,但依然全身发抖,汗一直流个不停…
郑警官,在抓捕时,腿按住了毒贩的头,但没想到,毒贩张嘴就是狠狠一咬,咬出了血,这名毒贩身上也许带有艾滋病,他还想着继续干活…
但到医院检查时,才开始担心起来,万一自己得了艾滋病,小孩家人以后要怎么办,我也有老婆孩子,也有爸爸妈妈…
是的,他们并非铁壁铜墙,脱下警服后,他们流入人群,也只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一员而已…而且,他们可能比普通人还要“默默无名”:
为了保护安全,工作需要,他们要常年隐形埋名,不能暴露身份,哪怕立下汗马功劳,他们在采访面前,也要打着厚厚的码,变声、化名…
乃至在一次重大的颁奖仪式上,本来是光荣万分的时刻,却都只能以影子的形式出现,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
一位老队长说,也许只有等我们死了,大家才知道我们是谁了…
也有人认为,毒品是边境地区才会有的事情,但其实,就在2019年3月2日,就在广州淘金,闹市之中,就有毒品追捕战发生…
而截止2018年底,全国现有吸毒人员多达240.4万名,形势依然严峻…
正如一位缉毒警察的家属说,你以为这个社会的表面是安定的,你却没听过响个不停的报警电台,这城市每过几分钟,就会有报警的电话…
安宁的城市背后,也许有着我们看不到的危机四伏…
但他们依然,迎难而上,在采访中,最常听到他们讲的话就是:管不了那么多,哪里想得了这么多…这些无名英雄们,默默地以他们的身躯,守护了我们的安宁…
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缉毒警察,这群隐匿在深山密林,边陲小镇,城市中央,在和平时代还要出生入死的人,他们,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