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006年,时年46岁的梅洛,在美国麻省大学医学院担任教授。当他惊闻自己因为发现RNA干扰现象,而获得了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老天爷不仅在当年给予了他68.5万美元的奖金,更为他打开了财富之门。
这扇大门,面向遥远的东方,大洋彼岸的中国。
2018年11月14日,他应邀请,来到了中国天津市的武清开发区。在这里,天狮集团的董事长李金元、副总裁阎玉朋,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按照双方早就签订好的合作协议,天狮集团给他颁发了顾问聘书,邀请他参观了天狮旗下的“天元大学”,并让他为数百名学生,未来的保健品传销员们,上了一堂课。他很开心地走完了每一个流程,甚至在天狮产品展览室里,对着各种不明来历的保健品,赞许式地点头。
他也许看不懂,也许早就一眼洞穿了这套“皇帝的新装”,但是无论如何,他不介意继续演下去。
天狮的总部位于距天津市中心西北方50多公里的武清。那是中国传销行业的大本营,堪称行业里的“黄埔军校”。
从这里,走出了权健、无限极、完美、如新、天士力、尚赫、康婷等行业活跃公司的骨干分子们。他们口中谈到天狮,就如同高中生谈到清华大学一样。
李金元,就是这个保健品传销帝国的掌舵者。40岁之前曾经开办过食品厂、面粉厂、猪饲料厂,后来灵光乍现,将原来的厂子悉数关闭,原地变成了保健品厂。
他将无任何医药资质的保健品,卖到了非洲,声称“承袭中医5000年光辉灿烂的民族文化精华,既能治愈普通感冒和跌打损伤,也能专治非洲土地上艾滋病等疑难杂症”。
他为了将传销事业正名,组织6200余名来自中国的员工和直销伙伴们,身着统一的服装,喊着一致的口号,将法国尼斯的海滩塞满了。
为了将同时正在巴黎,由法国总统组织的二战胜利日阅兵气势给比下去,他乘坐经典的二战时期的军车,头顶滑翔而过的战斗机,向着传销弟子们挥手致意。
但是,这些都掩盖不了围绕在“天狮”身上的斑斑罪恶。
2009年以来,全国以“天津天狮”名义进行的传销活动引发各类刑事案件2781例,罪名除了有“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还有: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抢劫、过失致人死亡、故意杀人等,共致155人死亡。
2018年,同城“天津权健”倒台后,听到风声的李金元迅速隐匿了起来,已经消失了1年有余,“天狮集团”也寿终正寝了。
诺贝尔奖得主梅洛的站台,将中国最大的保健品黑洞帝国,再次推到了前台,席卷了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和数十万不明真相的老百姓。
这些淳朴的中国人,要么沦为了保健品传销帝国的蝼蚁,要么用真金白银的血汗钱,进贡了自己。
这次的出场费才200万元。和他以前收到的礼包相比,不值一提。在过去的12年时间里,多次来华参与这样的场合,他早就轻车熟路了。在他获得诺奖之后的12年时间里,至少来华10次,每次都能刮起一阵旋风。
2011年,他被邀请成为广东省第二批创新科研团队带头人之一,并且获得了达到8500万元的资助。
在下面这位诺奖得主面前,他来华的频率,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02
谢克曼,1948年生于美国明尼苏达州,直到2013年,已经65岁的高龄了,才获得当年的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获奖理由是他发现了细胞囊泡运输与调节机制。
他比梅洛大12岁,却比他晚7年才获得诺奖。
但是,自从他找到了打开中国市场的钥匙后,大器晚成的他,在来华捞金的频率和力度上,却将晚辈甩得连影子都望尘莫及。
2018年3月26日,“合发全球”传销公司,和谢克曼,在北京雁栖湖会议中心,举行了所谓的“盗龄溯源干细胞产品发布会”。“合发全球”号称使用人工智能和区块链技术,研发了精华笔、眼唇膏、面霜等化妆品,获得诺奖获得者的认可和赞誉。
然而,时隔不到半年时间,“合发全球”就因为非法传销、集资诈骗,被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立案调查,负责人已经逃之夭夭。
2019年8月21日,谢克曼和“卡维达”集团签约仪式在浙江省杭州市举行,谢克曼成为这家著名微商的科学顾问。
丰胸、减脂、私处护理、护肤补水、纳米美颜仪、水光枪、减肥茶、冻龄胶原蛋白,女人想要的,“卡维达”都能生产。没有他们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
他们不仅生产,还与时俱进,将传统传销行业的多级加盟和代理制度,搬到了移动互联网上,进驻了你的微信朋友圈,生怕你不知道,诺奖得主都在为他们的产品站台。
2019年9月份,化妆品公司丸美,聘请谢克曼担任首席科学家,“将在人体皮肤研究,人体细胞蛋白运输研究等方面展开合作”。
这家公司的主打产品是眼霜、眼部护理、彩妆等女性化妆品,是一家地地道道的中国企业,却给自家产品命名为:“丸美日本花弹润娇嫩系列”、“丸美日本酒御龄冰肌露”、“丸美日本酒系列”,Marubi Tokyo。
这家公司于2019年7月25日在A股主板上市(股票代码:603983),明哥查阅了下财务报表,2018年广告费用是3.9亿元,研发费用却不足3400万元,不足广告费的十分之一。
2019年3月12日,广药集团举办集团及旗下研究总院首席科学家聘任仪式,聘请谢克曼担任首席科学家,将在抗肿瘤药物研发等方面展开合作。
广药集团的产品之一,就是:王老吉。
王老吉,能够让人记住的,不仅仅是“怕上火,喝王老吉”的广告语,和“加多宝”旷日持久的官司,也包括董事长李楚源在2017年底的一番话:
国家863计划研究结果表明,喝王老吉可延长寿命大约10%。
原来,2013年,广药集团就开了一次发布会,宣布“王老吉”具有延长动物寿命的功能,证据在于,课题组以576只老鼠为样本,进行为期2年的安全实验,发现王老吉凉茶实验组的大鼠存活率优于对照组,因此得出结论:王老吉可以延长动物寿命。
不知道董事长,有没有当面向诺贝尔奖得主求证,这种断言,是否科学?
谢克曼,频繁走穴的对象,仅仅是传销产品、国产化妆品、中医保健品、饮料等商业企业吗?
如果你这么想,就太小瞧了我大中国对科学技术进步翘首以盼的高校、医院,和急需政绩的地方要员了。
—— 2017年10月31日,“台州恩泽-谢克曼诺贝尔奖获得者工作站”挂牌成立仪式在浙江省台州医院举行。作为浙江省首家“诺奖获得者工作站”,“它的成立将为造福台州百姓的健康做出新的贡献”。
——?2018年3月29日,山东省济南市主要官员出席,和谢克曼共同为“诺奖工作站”揭牌。
—— 2018年7月31日,“谢克曼国际联合医学实验室”签约与揭牌仪式,在深圳市宝安区南方医科大学隆重举行。团队依托该校医院和深圳市宝安中医院(集团),联合共建以生物医学研究,产业转化为一体的诺奖级实验室,“相当于在宝安区播下了现代生物医学研究的希望种子”。
—— 2018年8月1日下午,“辽宁中添诺贝尔奖得主谢克曼工作站”启动仪式在辽宁省沈阳市同方广场举行,这标志着东北地区首家诺贝尔奖获得者工作站正式落户沈阳。沈阳市相关部门、中国医科大学、医大一院等医疗机构负责人以及部分医疗机构代表等五十余人参加了本次活动。
—— 2019年8月21日,山东省青岛市的相关要员,会见了谢克曼教授一行,共同签署了国际再生医学(青岛)研究中心合作协议,并为研究中心揭牌。
看着这一长串的日程安排,明哥的好奇心大增,梳理了一下谢克曼2019年来华的有据可查的详细日程,每次时间大约在1周,但是都要赶场跑3-4个城市,出席2-8个签约仪式,马不停蹄,连喝口水、睡个好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
03
我们疑惑的是,来华的诺奖得主们,像梅洛、谢克曼这样频繁走穴亮相的人,是少数个例,还是普遍现象呢?
明哥不把答案亮出来,需要读者们自己去找。
曾分别于2006和2010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埃德蒙·费尔普斯、克里斯托弗·皮萨里德斯,2015年9月12日来到广州颐和大院,与开发商、购房潜在业主、300多位企业家们,围绕“创新的榜样”主题,展开对话。会后,3000多万元一套的别墅,被豪客们一举拿下。
2018年10月29日,上海滴水湖论坛,“邀请来了包括26位诺贝尔奖得主和8位沃尔夫奖、拉斯克奖、图灵奖、麦克阿瑟天才奖等世界著名学术奖项得主在内的37位世界顶尖科学家,和17位中国两院院士、18位中外杰出青年科学家一起,共赴一场全球顶尖的原创科学思想和科研成果的智慧盛宴。”
声势颇为壮大,只是不知道,这些专家们的发言,对我们的基础科学研究、科研体制的梳理,真的能起到作用吗?能召唤出第二个屠呦呦、袁隆平吗?
这些诺贝尔奖的获得者,牺牲休假时间,行程塞得满满当当,目不暇接地转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们从201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萨金特,在2012年来中国广州的招商方案中,可以管中窥豹。
他的此次来华,日程安排,全部交由第三方商业经纪机构进行安排,并且负责招商。
是的,你没看错,他的每一次演讲、互动对话、参访企业、共餐会话,都是商业行为,都需要“招商”。
他做1次公众演讲会,经纪机构为市场开出的门票数量和价格分别是:特惠票180张,980元/张;普通票400张,1680元/张;嘉宾票30张,4980元/张;贵宾票5张,9980元/张;还有面向富豪阶层的特等票1张,限量版,5万元/张。你只要会小学数学,就能简单计算出来,时长不超过1个小时的演讲,进账可达110万元。
他公开露面的任何场合,背景板都成为了广告位。这些广告位上可以放置不同级别赞助商的广告牌或广告语。
只要商业经纪机构熟悉中国市场,将这些招商方案落地实施,那么他此行的赞助费用,可以入账665万元。
不管是保健品公司、微商公司,还是医院、地方政府设立的工作站,只要需要诺奖得主签字、拍照、配合宣传的流程,起步价是100万元。经济学奖、生理或医学奖得主们,话题正好和当前的市场需求结合起来,价格达到了200万元一场。
所以,只要来一趟中国,招商方案做得天衣无缝的话,就可以将千万元人民币收入囊中,比诺贝尔委员会颁发的奖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人家能不爱来这片热土吗?
04
只要稍微具备大学本科在理工科、生物、医学、经济专业的知识常识的人,一定知道,现在科学的进展,已经到了非常细分的程度了。
近几十年来,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更多是因为在细分领域上的工作而得到认可,并不是在学科基础理论,或者学科大厦的基石上做出了奠基性的工作。
所以,获奖者在自己擅长的细分学科上,可能是世界前沿的,但是一旦切换到其他学科领域,他们并不一定比普通科研人员,更有话语权。
可是,我们宁愿追捧那些已经成名的大科学家,给予他们无数的镁光灯、物质回报,把他们从实验室里拽出来,来为自己贴金。
当我们为那些已经垂垂老矣的外国诺贝尔奖得主们,双手奉上成百上千万元的智商税时,我们的年轻人才们,正在为一座安家的房子,一次学术交流的差旅费,而苦恼不已。
只有当我们社会,将目光和资源,投入到现在埋头苦干、甘坐冷板凳的年轻人才身上,我们才可能收获未来的诺贝尔奖得主。
直销教父“天狮”覆灭记
来源:时代周报
李金元的“宫殿”
作为权健的“老师”,天狮集团也一直被质疑存在非法传销行为,天狮究竟是传销帝国还是直销帝国尚没有定论,李金元到底是“传销教父”还是“直销教父”也一直存疑。
其实,关于天狮进行非法传销的指控已经有十几年,但天狮集团一直否认,同时在这种质疑声中不断发展壮大。带有传销疑云的天狮,成了横梗在人们心中的一根刺。
首富失联
权健倒塌后,大家都有注意到,天狮集团那个一向喜欢高调炫富,曾因包飞机请6000员工出国游、“大阅兵”检阅员工而“闻名”的李金元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仿佛“消失”了一样。天狮集团官网关于李金元的最新动态停留在2018年12月14日,截至今天(4月24日),李金元已经消失130多天了。
4月10日,李金元贿赂过的北京官员陈华因贪污受贿获刑9年。判决书显示,陈华利用职务便利,为天狮集团在互联网信息管控等事项上提供帮助。此后,没有了陈华的帮助,关于天狮和李金元的各种新闻开始涌现,率先被曝光的是李金元的“行宫”。
近日,有媒体曝光了李金元的7星级神秘会所——“华堂”。华堂占地百亩,仿唐朝皇宫而建,有总统套房,仅家具就价值10亿元,李金元在华堂内还设有家族祠堂,供奉李世民像。但是,华堂其实是一个存在了十几年的违章建筑。
4月23日,当地开始对华堂进行大规模拆除。李金元做了多年的天津首富,华堂这个违章建筑群也已经存在了十几年,灰飞烟灭只用了短短几天。
同一天,“天津天狮”传销犯罪集团案在湖南长沙市岳麓区人民法院宣判,阙某理、郑某勇均犯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和非法拘禁罪,涉案115人全部被判刑。其中,“天津天狮生物发展有限公司”被认定为“恶势力传销犯罪集团”。
这两件事似乎关系不大,但其实这两件事都印证了这些年人们质疑天狮的两个重要方面:天狮掌门人李金元奢侈浮夸的生活,以及天狮以直销之名掩盖的非法传销活动。
传销之王
与华堂一街之隔,正是天狮集团在天津武清区的总部,那个被天狮员工自诩为“亚洲最大商用办公楼”的所在地。
与天狮相隔6公里的权健被叫做“天狮的复制版”不是没有理由的。
权健的实际控制人束昱辉在成立权健之前,曾经在天狮集团工作,正是在天狮接受了培训学习后,束昱辉对“直销+保健品”模式产生浓厚兴趣。而权健的多名核心成员,也是被束昱辉从天狮集团挖过去的。
天狮集团,坐落于天津武清开发区的天狮国际健康产业园,成立于1995年的天津天狮发迹于保健品销售,目前业务辐射到全球190多个国家,其官网显示,该集团是一家横跨生物科技、健康管理、酒店旅游、教育培训、电子商务、国际贸易、金融投资等诸多领域的跨国企业集团。
权健的年销售额约为200亿元,作为权健的“老师”,天狮集团当然不会比“学生”差,去年总营收超330亿元。天狮集团掌门人李金元被直销界誉为“直销教父”,凭借天狮集团,李金元成为2012年的天津首富。
又一家跨国集团,这似乎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它跟权健一样,天狮集团一直面临着打着直销旗号进行非法传销的质疑,天狮集团的直销帝国,从外界看来,始终笼罩着一层非法传销的色彩,无法辨清其庐山真面目。
这层关系,有迹可查。
时代周报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以“天狮”为关键词进行检索,检索结果的传销倾向十分明显。
该网站以“天狮”为关键词共被检索出3745个结果,其中,与“传销”有关的案例是最多的,达到1372个,占全部检索结果的36.6%。如果按照案由进行筛选,刑事案由的检索结果达到2096个。天狮集团作为一家企业,一个经济法人,所有的诉讼案例中,刑事案由的裁决竟然是最多的,跟刑事的关系竟然是最密切的,这样的结果实在讽刺。
同时,有媒体报道, 2009年到2018年的9年间,以“天津天狮”名义进行的传销活动引发各类刑事案件2781例,除了以“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定罪的案件,其他案件主要表现为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抢劫、过失致人死亡、故意杀人等,共导致155人死亡。
真假天狮
前面说过,传销分南北,跟权健一样属于北派传销的“天津天狮”传销组织,有他们自己的“风格”。北派传销通常比南派传销更强硬、更暴力,强迫会员拉人头、洗脑、收入门费、控制人身自由正是北派传销的惯用手法。
粗略梳理关于传销组织“天津天狮”的报道发现,天津天狮的做法正是典型的北派传销手法,通过介绍工作、网友见面、相亲等方式诱骗受害者,再要求新成员“购买”2900元或者3900元的医药保健品,把成员骗进去后以返还“入门费”或者“返利”的形式给予成员甜头,并进行说教洗脑,控制成员人身自由。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新人”不配合或者想逃走,老成员和传销头目就会用暴力手段对待。正是这样的暴力手段,所以才会引发那么多的刑事案件。
面对天狮集团是否有非法传销行为的质疑,天狮掌门人李金元曾经表示,那是“假天狮”,是有不法分子打着他“天津天狮”的旗号在进行传销,而公司一直在进行打击“假天狮”的行动。
根据媒体的采访求证显示,曾经加入过真假天狮的反传销人士王庚新说,真天狮名为“打假”实为“收编”,“真天狮”在“打假”过程中把庞大“假天狮”的人员转化为自己的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点不难理解,毕竟无论直销还是传销,其核心发展模式都是拉人头。无论真假天狮,人头=钱。
更有逃出天狮传销组织的受害者在接受《后窗》采访时表示,他看过传销洗脑资料中的宣传视频,“视频里面确实是天津天狮的那个李金元,在舞台上给那些人发奖品,有发别墅的,有发宝马的,有发轮船的,还有发飞机。”传销组织曾经告诉他,发展到一定的下线人员,可以去天津天狮总部接受李金元的接见。
无论是“真天狮”还是“假天狮”,其发家的产品都是医药保健品。而媒体也曾经报道过,2002年天狮集团在德国柏林召开的年会上,李金元为了奖励优秀员工,发了100辆宝马轿车、32架直升机、43艘游艇和6幢别墅。
要知道,权健面对社会舆论对它的“传销”指控时,也曾挣扎辩解称,从事传销的并非权健的员工,而是他们在打着权健旗号在进行非法传销。从权健和天狮如出一辙的辩解话术和“甩锅”思路可见,权健深得“狮傅”的真传。
“门徒”权健束昱辉已被定罪,“教父”李金元的天狮集团是否真的如此光明正大问心无愧?
如果按照李金元所说,真天狮进行的是合法直销,而“假天狮”打着他们的旗号进行非法传销。那么,他们的直销生意应该做得“半夜不怕鬼敲门”才是。但是,他们高喊着是合法直销,却在权健和华林相继倒台以后,悄悄地去直销化,这种反常行为十分诡异。
预谋已久的大逃离
过去三个月,在中国进入“春节模式”,企业的经营活动在这个最长假期前后一般不太活跃,天狮集团却紧急地进行“去直销化”。
直销监管对直销区域有严格的限制。按照直销行业的相关规定,直销企业不能在超出备案范围的区域进行直销活动,也就是,如果某企业直销备案的区域只有天津市,但却在广州进行直销活动,那是违法的。
2月20日,商务部直销行业管理网站公开了两条天津天狮生物工程有限公司调整服务网点的信息,该公司在过去两个月内先后两次调整直销区域,共注销46个服务网点。
除了密集注销服务网点调整直销区域,天狮集团在业务形式上也努力“去直销”。天狮集团的员工在回答媒体采访时表示,“今年过年回来给员工开会说要维护品牌,公司在国内不做直销了,重点发力电商。”
其实,天狮集团的诡异,不仅仅表现在紧急的“去直销化”。更让人不解的是,作为国内的直销教父,其行业地位和行业优势不言而喻,但天狮集团竟然早早就开始放弃其在国内直销业务上的领先优势,准备从中国“大逃离”了。
近年来,天狮集团在国内的直销收入逐渐减少,总营收却有增无减,其逃离国内市场的迹象十分明显:
2014年,天狮中国区营收73亿元,全国直销企业第7位;
2015年营收下降到60亿元,排名第9;
2016年为30亿元,排名第16;
2017年天狮中国区业绩仅为7.3亿元,排名掉到43位。
短短4年,当其他直销企业都在高歌猛进的时候,天狮集团在中国区的营收从73亿元掉到7.3亿元。与此同时,他的营收却没有收缩迹象,一直增长成330亿的直销帝国。
自从权健和华林被查处后,针对直销行业的整顿行动陆续有来,直销市场终于迎来了它的“最严监管期”。目前,商务部已经暂停办理直销相关的审批和备案,各个部门也正开展保健市场整治。
4月9日,商务部要求二次对直销企业进行摸底,并要求直销企业自查自纠。
这一次,“直销教父”李金元没有做出表率带头作用,而是悄悄地“消失”了。也不知,这个“教父”是否也跟他的天狮集团一样,早已经做好打算,早已“大逃离”。
真假天狮的疑团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那些因为天狮传销组织而消失的生命,以及那些因为误入传销而造成的伤害,再也无法弥补。
“天狮”重新走进公众的视野,是官方在2019年9月宣布,李金元涉嫌欺诈、命案等多项罪名被逮捕,目前相关案件正在审理中,那座价值10亿元的“宫殿”被当作违建拆除了。“直销头子”李金元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但这就结束了吗?一个权健倒了,还有一个天狮,如今天狮倒了下一个又是谁呢?
靠骗术行销的权健集团覆灭,罪有应得!
天津武清区,有一条以权健命名的道路,以往熙熙攘攘的“拜访团”、“学习队”已经绝迹,在市民眼中曾经如“白宫”一般的权健肿瘤医院也已门可罗雀,偶尔有人路过也大多匆匆走过,不愿停留。当地的群众对权健普遍讳莫如深,不肯深谈,唯恐与权健扯上什么关系。
权健倒了,可它的余毒仍然深留在天津,人们不禁对权健背后拥有数十万“朝圣者”的束昱辉产生了好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在十几年之内靠着庞氏骗局成为“著名企业家”、“政协委员”、“百强企业家”。
两块四毛钱的疯狂
在官方的介绍中,束昱辉是清华大学的商学管理硕士毕业生,但在深知其根底的盐城大丰人看来,他的学历让人笑掉大牙。
束昱辉,原名束必和,出生于1968年,自幼敏而不好学,成绩自然很差。但束昱辉极爱运动,尤其喜爱足球,在高二的一次体育运动会中,束昱辉发挥“超常”摔断了手骨,在骨折的治疗过程中,本就成绩不太理想的束昱辉更是跟不上教学,最后连大学都没上,早早的辍学打工了。
他先是在小镇里的一家机械厂工作,但机械厂经营不善很快倒闭了,束昱辉便离家外出打工。自此就很少回老家。但一直时运不济,甚至老父临终之时他都没有回家。
2000年,束昱辉辗转来到天津,那一年,他32岁。蹲在火车站的对面仔仔细细的看着涌动的人群,外面的世界喧嚣的让他害怕,但自己身边却寂静的没有声音,他看着这个世界,但仿佛整个世界都与自己无关。口袋里只剩下两块四毛钱,远不够他吃一顿饱饭。但这时的束昱辉反而并不绝望。当一个人因贫困而抛却了底线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疯狂。
自创毒方
没有知识、没有文化、没有人脉、没有本钱甚至连年龄优势都没有,这样 人想发财,靠什么?束昱辉从火车站那涌动的人群中得到了启示,那就是骗。在天津,身无分文的束昱辉找到了一个管吃管住还能“免费学习”的好地方-----传销组织“天狮”的传销窝点。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束昱辉即无亲朋可骗,又无近邻可蒙,他在传销窝点学习的是天狮所谓“致富秘籍”的“三商法”。做传销,他是认真的,还想做最大的。
当时天狮的传销窝点有一种形式叫“拜访”,即各个传销窝点之间互相流窜交流“先进经验”,束昱辉用传销群体人员众多流动性大,且各个传销成员之间并不熟识的特点在各个传销窝点“隐居”,并结识了一批已经被天狮的“三商法”彻底洗脑的人员。
2002年,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的束昱辉偷偷带出了一批天狮的传销人员,准备单干。其实,庞氏骗局中,销售的东西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噱头能够吸引人进来。
2003年左右,一大批打着中医旗号的伪劣制药厂商在全国泛滥,通过与医院采购部门内外勾结的方式使一部分伪劣药品流入医院,在经媒体曝光后引发全国震动,正是这个事件让束昱辉看到了“商机”。
2003年春,束昱辉在一个租住的院落里用劣质散酒、大枣、路边扫来的银杏叶、菜市场买的生姜、去农村的刺槐上打下的槐花在大桶里搅拌,数日后,一桶所谓通经活络、活血化瘀、治疗呼吸系统、神经系统顽疾的“火疗神药”火龙液就诞生了。然后,束昱辉就用火龙液代替天狮的保健药开始了非法传销活动。
2004年,在几名被“深度洗脑”的传销人员的“努力工作”下,这个新生的传销组织已初具规模。由于所谓的火龙液几乎不需要什么成本,原料也容易替代,如果没有春天的槐花那用路边的月季也可代替,没有银杏叶用四季青叶也可以,束昱辉借此迅速收敛了大笔不义之财,把家属也接到了天津。同年,36岁的束昱辉和其子束长京注册成立了天津权健,父子俩的传销之路正式开启。
人血控诉
2018年,丁香医生的一篇《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在互联网流传开来,一个七岁女孩的死亡唤起了人们对权健的愤怒。权健和其背后的传销实质曝光,权健帝国被摆在公众视野之下。
此时的权健已经是资产数百亿,拥有600余家“全国连锁医院”、7000余家“火疗养生馆”、800余家“本草女人香会所”,组织人员数十万人之众。还有140个下属公司,并投资足球领域拥有以权健命名的足球队。
而束昱辉已经身居全国政协、全国百强企业家等光环的“成功人士”,但这一切的背后,是一条条被权健洗脑而耽误正常治疗的生命的控诉。
14年间,因权健而延误治疗的患者不计其数,致死人数目前已经无法考证,但束昱辉的母亲中晚期鼻癌淋巴转移却因及时医疗而痊愈,当然,并不是在权健肿瘤医院治好的。
2019年1月,天津市公安机关对权健等涉嫌传销的公司立案侦查。半个月后,束昱辉等16人被批捕。与权健有关的一切企业纷纷发表声明跟其摆脱关系,由权健集团冠名的动车组权健号也被撤下。天津开始了对传销组织的严查。2019年4月,束昱辉的“老东家”天狮集团老总李金元的百亩豪宅曝光,不久后李金元失踪,疑似已经跑路。
然而,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权健倒了,天狮老总失踪了,但是天狮集团的网站依然在运行,天狮之流的所谓“直销活动”还在继续,人血的控诉依旧在继续。
铁窗
权健、天狮之流,能够活跃十几年,敛财数百亿的背后是什么,这很令人深思。一个菜市场中采购的“中药”和路边上扫落树叶混合而成的液体,如何得到了有关部门的认证而成为“专利”,更值得深思。
一个一事无成混迹于各大传销窝点的中年人,成了著名企业家,清华大学的硕士,这背后同样值得深思。束昱辉在铁窗中,必然受到严惩,然而是否还有更多的人在铁窗外?
这冰冷厚重的铁窗,是那个七岁的小女孩用生命换来的,是医生的良知换来的。不知束昱辉在铁窗后是否会后悔19年前在火车站对面做出的那个决定,这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束昱辉是否后悔,都无法阻止法律对其的惩罚,但生命和良知不应该只换来这一扇铁窗,这铁窗中也不应该只关着一个束昱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