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25日,澳大利亚墨尔本公园罗德·拉沃尔球场,中国网球名将李娜在澳网女单决赛中击败齐布尔科娃,拿下职业生涯第二座大满贯女单冠军,也成为了第一个夺得澳网女单冠军的中国选手。
同一时刻的中国武汉,李娜曾经的教练余丽桥,带着一帮小弟子坐在电视机前,见证了“大师姐”创造中国网球的历史。这其中,就有12岁的郑钦文。
彼时李娜正处在职业生涯最高光的时刻。而郑钦文还是籍籍无名的小球员,罗德·拉沃尔球场对于郑钦文来说还是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地名。
借用2024年流行的一句话:在这一刻,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2014年,12岁的郑钦文在电视机前目睹李娜澳网夺冠
李娜职业生涯的巅峰在2014年到来,却也在2014年结束。
2014年9月,李娜正式宣布退役:“这个决定非常非常艰难,比打大满贯还要艰难。但这也是最好的时间跟大家说再见。因为身体已经承受不了任何高水平的比赛了。”
“拿到澳网冠军的时候,我说过期待下一个大满贯,争取世界第一。其实我没有遗憾,因为我真的尽力了。我真的已经付出100%,甚至更多,无法做到更好……我想给自己更多时间,但身体已经不能承担。说老实话,真的没遗憾了。”
作为中国网球迄今为止的历史第一人,李娜的职业生涯堪称曲折,20岁退役,22岁复出,2011年的法网,李娜创造历史,成为第一个夺得大满贯单打冠军的亚洲人。
李娜退役的时候32岁,很多人认为李娜如果职业生涯的道路能够走得更顺畅一些,或许会更早地抵达职业生涯的巅峰,拥有一段绵长稳定的职业生涯,而不是在绚烂之极归于寂灭。
但正如李娜自己所言,自己已经无法做到更好,作为中国网球的开拓者,她抵达的地方便是中国网球的最高点,她作为前人,在荒原中筚路蓝缕地为中国网球的后来人,蹚出了一条清晰的道路。
作为后来人的郑钦文则心无旁骛,一刻不停地勇猛精进。
出生于湖北十堰的郑钦文,可以说从练网球开始,一路沿着的,都是自己的湖北老乡李娜走过的路。
早在2013年,郑钦文曾经前往美国佛罗里达IMG学院参赛受训,这所曾经培养出阿加西、莎拉波娃等网坛名将的名校,一年到头最不缺的,就是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少年天才。
但郑钦文依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这个12岁不到的女孩,便能够在比赛中发出时速170KM的发球,侵略如火的球风,也让郑钦文收获了“Fire(火箭少女)”的绰号。
2024年的澳网,41岁的李娜看着21岁的郑钦文艳羡不已:“我当年要是有你的发球,我就不怕小威了。”
现任WME-IMG网球事业部副总裁的马里恩·巴尔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当时我恰好在那里,在场的教练们观看了全部比赛,他们都跑来跟我说,你一定要来看看,那个中国女孩真是太棒了!”
郑钦文在IMG学院技惊四座这一年,李娜以1820万美元的收入,跻身福布斯女运动员收入排行榜第三。其中商业收入更是达到了1500万美元。李娜和她身后巨大的中国市场,令全世界的赞助商趋之若鹜。
李娜的珠玉在前,也让IMG——这家全球最著名的体育经纪公司,在眼前这个中国女孩的身上,看到了潜在的巨大商业价值。
曾经签下过费德勒、纳达尔、小威廉姆斯,以及李娜的IMG,第一时间决定与11岁的郑钦文签约。郑钦文也就此开启了冲击职业网球的道路。
2014年,郑钦文离开武汉远赴北京,在匠心之轮网球学校接受训练,这所学校的总教练是阿根廷人卡洛斯·罗德里格斯,也是李娜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任教练。
罗德·拉沃尔球场的球员通道两侧,写满了历届澳网冠军的名字,正是在卡洛斯的帮助下,李娜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了那里。
李娜退役后,卡洛斯在中国与人合作开办网球学校,在他的帮助下,郑钦文在青少年时期打磨出了扎实的基本功。
郑钦文后来的教练佩雷·里巴在接手郑钦文后这样评价:“她(郑钦文)告诉我,她以前是跟卡洛斯·罗德里格斯训练的,显然,她从小开始就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郑钦文在北京刻苦训练的这些年,退役后的李娜回归了家庭生活。2015年,以卫冕冠军身份出席澳网开幕式的李娜,与现场观众分享了自己的喜悦,“今年夏天,我和姜山将迎接第一个孩子的到来,”李娜也不忘开着丈夫姜山的玩笑:”姜山做得不错,他发出了一记ACE。”
2016年,李娜和姜山又迎来了第二个孩子。之后李娜又开始筹办自己的网球学校。除此之外,便是偶尔打打四大满贯的元老赛,同以前的老对手们叙叙旧。
2019年,李娜在夺得澳网女单冠军的五年之后,重返墨尔本公园,参加澳网的元老赛。五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李娜的老友科维托娃还在澳网的职业赛场征战,李娜见到她不由感叹:“你能想象吗?我已经在打澳网的元老赛了?!”
这一年澳网,罗德·拉沃尔中央球场举办了一场仪式,国际网球名人堂CEO托德·马丁在仪式上宣布,退役五年后,李娜正式入选国际网球名人堂:“李娜所做的,完全改变了网球运动的未来。”
同样是在2019年的墨尔本公园,远离罗德·拉沃尔的某个小球场上,郑钦文参加了澳网青少年女单比赛,最终草草止步第二轮,就此开启了自己的2019赛季。
2019年,郑钦文已经打进了青少年女单世界排名前十,虽然在澳网出师不利,但之后的法网和美网,郑钦文都打进了青少年女单四强。
2019年之后,郑钦文再也没有回到湖北省队,而是选择留在巴塞罗那,将这里作为自己的长训基地。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郑钦文干脆常驻欧洲,为了降低感染风险,郑钦文和教练不得不开车在欧洲大陆四处参赛,与很多老一辈中国球员“回国训练——出国参赛”的模式不同,疫情到来,倒逼着郑钦文常驻欧洲,反倒客观上使得她真正开始了“巡回赛”,完全融入WTA,成为真正的国际球员。
2022年,郑钦文开始组建自己的团队,世界排名一路水涨船高,一年时间从125名飙升至TOP 25,顺理成章将WTA“年度最佳新人奖”揽入囊中。阿扎伦卡,这个曾经在2013年澳网决赛力压李娜夺冠的年轻新秀,如今已是为人母的老将,也对郑钦文印象深刻:“有一个年轻的中国女孩,我觉得非常有天赋,对不起我忘记她叫什么了,我就记得她姓郑?右手持拍,让人印象深刻。”2023年,郑钦文收获WTA“年度最快进步球员奖”,世界排名一度迫近前十。
2024年,距离李娜首次夺得澳网女单冠军,已经整整十周年。郑钦文,这个21岁的李娜小老乡,沿着李娜蹚出来的路,终于第一次踏进了罗德·拉沃尔球场。
天下偌大,郑钦文与李娜,两个从湖北走出来的姑娘,在异国他乡的墨尔本公园,第一次有了直接的交流:“我没有李娜的微信,也从未通过话。我只在自己还是青少年球员时见过娜姐一次,但都没机会说上话。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与她面对面交流,她告诉我说——不用想太多,简单点就好。我认为这也正是我现在所需要做到的。”
在李娜澳网夺冠十周年当天,郑钦文在半决赛中力克雅斯特雷姆斯卡,成为十年之后,又一个打进澳网女单决赛的中国球员,即时世界排名也跻身世界第七。
谈到李娜对他们这代中国网球运动员的激励作用时,郑钦文说道:“当她赢下大满贯冠军的时候,我就开始想原来我们中国人、亚洲人也是可以在网球运动做得那么出色,也是有机会去和顶尖球员较量的。在娜姐没有赢之前,你会觉得那个舞台是不可触摸的。当娜姐打破这个屏障后,你就会发现那个也是我们可以达到的。她把不可能变为可能,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虽然决赛中没能击败萨巴伦卡,但对于郑钦文来说,这依然是一个值得欣喜的成绩。2011年澳网,李娜在29岁时才第一次打进大满贯女单决赛,而郑钦文在21岁就已经做到了。路还长,2024赛季,才刚刚开始。
“If you can see it, you can be it.”这是WTA创始人之一、首任主席比利·简·金女士经常引用的一句话。意为“你能看到,就能做到”,意在鼓励后来人:要勇于进取,超越前人。
同样一句话,金女士在不同的场合,还喜欢这么说:“You have to see it to be it.”意思就成了“你得能看到它,才能成为它”,意在劝勉前人:要勇于开拓,去成为能让后来人看到的榜样。
循着前人李娜的脚步,郑钦文径直走到了这里。未来,年轻的郑钦文或许有机会,走到李娜都未曾到达的地方,去为中国网球开拓新的边疆。
那个时候坐在电视前的小孩,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