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病房,每天都奋战在生死一线,就像一道鬼门关。
基本上,什么危急情况急诊科都碰到过,已稀松平常。
但谁曾想,抢救一个病人,竟连医生护士都被纷纷毒倒。
到现在,人们还不知道这些毒从何而来。
而那位女病人,却因此得名“
剧毒女士
”。
示意图,非现场图
这一切,还得从美国加州河滨郡的一个家庭主妇说起。
格洛丽亚·拉米雷斯
(Gloria Ramirez) 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原本生活幸福美满。
但很不幸,在1994年她已经被确诊为宫颈癌晚期。
那时的格洛丽亚,才刚迈入30岁。
她一直在家中养病并接受化疗,预计还能多活命几年。
格洛丽亚·拉米雷斯(Gloria Ramirez)
但很意外,2月19日格洛丽亚就不好了。
她开始心跳加速、血压下降、呼吸急促,甚至不能连贯地回答问题。
晚上8点15分,她便被急救车送往了当地的综合医院(Riverside County Regional Medical Center)抢救。
但被推入急诊室的那一刻,她也没料到自己在未来的半小时内,竟成了史上最剧毒的病人。
案发医院的急救室
为了缓解快速性心律失常,医护人员先给格洛丽亚注射几种药物,让她镇静下来。
但看她心跳依然急促,便只能进行心脏除颤。
然而,当格洛丽亚衣物被脱掉准备电击时,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一刻大家都注意到
,她裸露的皮肤油亮,就像刚抹过油一样充满光泽
。
而且,她嘴里还飘来
一股浓郁的怪味,就像腐烂水果混杂着大蒜
。
紧接着,围着格洛丽亚忙活的医务人员便一个接一个地晕倒了。
画面极其诡异。
第一位倒下的是一位叫苏珊(Susan Kane)的女护士,她负责帮拉米雷斯抽血。
在抽血的过程,她就闻到了一股
氨的味道
。
而且采集到的血液样本里,还漂浮着一些灰白色的不明颗粒。
当苏珊将血液样本递给女医生朱莉(Julie Gorchynski)后,她便觉得不对劲了。
头晕恶心,脸部灼烧感等症状袭来,苏珊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急诊室见惯了大场面。
为了继续抢救床上的女病人,众人很快就将护士苏珊抬离了急救室。
但怪事,才仅仅开了个头。
接过血液样本的女医生朱莉,很快也感到头昏眼花,只能到护士站休息。
当时,同事就过来询问情况如何。但显然,女医生也不好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哐地一声倒地,成了下一位受害者。
而第三位出事的,是呼吸治疗师莫林(Maureen Welch)。
她是急救小组中,最初负责女病人抢救的。
连续晕倒三人,大家才终于感到不对劲。
医院,也当机立断地成立了应急小组。
院内所有病人,很快就被临时疏散到了停车场。
由于担心有毒化学品的二次扩散,医护人员的衣服也全部被剪掉并密封在了塑料袋中。
新闻记录的紧急疏散现场
尽管躺在急诊室的女病人看起来十分危险,但医院还是没有放弃救治。
急诊室还是留有极少部分人员,对格洛丽亚进行最基础的抢救。
但经过45分的心肺复苏与心脏除颤后,晚上8点50分,女病人还是宣布了死亡。
而她的尸体,也很快被装进了一个密封的铝质棺材,密封起来。
但是怪事,并未随女病人的死亡而回归正常。
当时,负责将女病人尸体推入隔离间的护士莎莉(Sally Balderas)很快便晕倒。
另一位护士,也开始四肢无法移动,瘫痪在地。
受伤的人数,在不断地增加...
当天晚上,37名急诊室工作人员中,就有23名出现了病症
,如恶心、呕吐、头晕、呼吸急促、皮肤烧灼感、暂时性瘫痪等。
事发后,现场很快被封锁。
赶来的工作人员结合伤员的症状,首先对急诊室进行了全面的搜查。
后来,检查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医院,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有毒化学品。
这时,只能寄望于从格洛丽亚的身上找到答案了。
一周后,对格洛丽亚的尸检如期而至。
不过,这可不是常规的尸检。
因为担心格洛丽亚死后的尸体依然在释放毒气,连病理学家都戴着防毒面具。
这就像科幻电影中的场景。
然而检查出来的结果,却让一点都科幻。
格洛丽亚的死亡证明栏中,只简单的写道“
宫颈癌晚期导致肾功能衰竭,最后死于心律失常
”。
而且,病理学家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她的身体被有毒物质污染。
在下葬前,病理学家前后共对格洛丽亚的尸体共进行了三次解剖检查。
其身体组织,更是被送到超过20个实验室进行检测,但都没查出任何端倪。
硬要说也只有二甲基砜(DMSO₂)含量超标,然而这玩意根本没毒。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位女病人身上并没有剧毒。
那就奇怪了,医院内被放倒的23名医护人员怎么解释?
因为缺少实质性致病因素,这次事件草草地被认为是一次
集体癔症
*。
也就是说,医护人员不过集体产生了幻觉。
而这次事件,也具有一些集体癔症的典型特征。
如触发条件为某种怪味、女性受害者远多于男性等。
此外,与格洛丽亚接触过的还有救护车上的工作人员,他们就没有出现病症。
*注:所谓集体癔症,是指某种精神紧张相关因素下,许多人之间互相影响而引起的一种精神障碍。
癔症患者
但这个结论,当然不能服众。
集体癔症,多发于高压人群与心理素质较弱的群体。
按常理来说,心理素质较高的医护人员发生集体癔症的情况并不常见。
而且,集体癔症在接受心理治疗后大都能认清现实。
但最后站出来反对集体癔症论的,也正是当晚的医护人员。
案发后接受采访的女医生朱莉
其中,反对声音最激烈的便是
女医生朱莉
。
要知道,在与女病人接触后的两个星期里,她都
住在了重症监护室内
。
严重的呼吸问题、肝炎、胰腺炎等都折磨着她。
此外,她还因
缺血性坏死
膝盖以下不能动弹,无法站立。
所以,除了躺了两个月的重症监护室外,她还坐了几个月的轮椅。
在过去集体癔症案例中,可从来没有出现过缺血性坏死的症状。
现在居然说这一切都是幻想出来的癔症?朱莉信了你个鬼。
于是,她便与其他受害的医护人员,将医院告上了法庭。
与此同时,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LLNL),也开始进行深入的调查。
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LLNL)
而研究人员这才把重点放在了先前检测到的超量的二甲基砜(DMSO₂)上。
为什么格洛丽亚体内会有含量如此高的二甲基砜?
这与她生前大量使用的癌痛药二甲基亚砜(DMSO)有关
。
二甲基砜的生化前体,正是二甲基亚砜。
二甲基亚砜(DMSO )药膏
作为一种镇痛剂与消炎,二甲基亚砜可以阻止疼痛神经信号的传播。
然而在动物实验中却显示,长期接触二甲基亚砜会影响动物眼睛的晶状体。
于是,这种有潜力的药物便停止了临床实验。
但与此同时,二甲基亚砜却在民间流行了起来,多用在运动员的关节炎与肌肉拉伤。
而格洛丽亚,也期望二甲基亚砜能帮助她减轻癌症带来的疼痛。
医护人员看到格洛丽亚的
全身油亮
,便是大量涂抹此类药膏的效果。
而且,据使用者的报告显示,
二甲基亚砜确实有类似大蒜的味道
。
二甲基亚砜(DMSO )与二甲基砜(DMSO₂)
此外,抢救过程中格洛丽亚大量吸氧,也使得二甲基亚砜氧化变成了二甲基砜。
这便解释了,为什么在报告中二甲基砜含量会过高。
已知二甲基砜在室温下会结晶。而急诊室还比其他房间更冷,只有18摄氏度。
这与抽血过程中观察到的灰白色晶体也对应上了。
但问题是,无论是二甲基砜还是二甲基亚砜都没有剧毒。
于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便给出了这么一个假设。
或许存在某种机制(例如心脏除颤的电击),能让二甲基砜与更多的氧原子结合,转化为硫酸二甲酯(DMSO₄)。
硫酸二甲酯就是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化学物质,曾被列为
化学武器
的备选化学品。
一立方米空气中只含0.5克,人类暴露其中10分钟就会死亡。
中毒者会出现抽搐、瘫痪、昏迷、以及延迟性的肾脏、肝脏以及心脏的损伤。
而从报道的20种症状中,只有恶心和呕吐不属于硫酸二甲酯暴露的症状。
在抽血过程中,硫酸二甲酯从血液中蒸发出来。
于是,急诊室的工作人员,便遭了秧,纷纷中毒倒下。
而且,医护人员也确实是离女病人静脉注射最近的人伤情最重。
最后,硫酸二甲酯又在血液中完全蒸发或分解成其他成分。
所以,这令人毛骨悚然剧毒成分,便躲开了当晚研究人员的搜查。
但这一解释,也并完美。
因为,很多科学家都尝试着重复这一化学过程,但始终没有成功。
人们根本没办法搞清楚二甲基砜在什么条件下,才会转化为硫酸二甲酯。
所以,这一假说并未得到证实,不了了之。
而且,硫酸二甲酯暴露的最明显症状,便是双眼的刺激流泪。
但现场的所有受害者,都没有出现这一症状。
而最后一种解释,便是案发医院可能存在着
非法制造甲基苯丙胺
(即冰毒)的秘密实验室。
案发当天,医护人员阴差阳错地给格洛丽亚输错了液。
静脉输液袋中,可能装满了生产冰毒的前体甲胺。
而支持这一假说的主要因素,便是当时闻到的独特的氨气味。
但是,这一说法就更像阴谋论了,比集体癔症与硫酸二甲酯中毒更缺乏证据。
格洛丽亚女儿手持母亲照片
其实,关于格洛丽亚的死亡与医护人员的中毒,一直众说纷纭。但全都无疾而终。
到现在,已经几乎没人会去追查此事了。
而对此次案件,最保有活力的便是各种影视作品。光“剧毒女士”四字就有足够的吸引力。
但这位女病人,究竟身上是否含有剧毒,我们已不得而知。想要知道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可能就更难了。
*参考资料
Death of Gloria Ramirez.Wikipedia
Richard Stone.Analysis of a Toxic Death.Discover.2016.06.11
Adams Cecil. "What's the story on the "toxic lady"?". The Straight Dope.1996.03.22
Grant PM, Haas JS, Whipple RE, Andresen BD.A possible chemical explanation for the events associated with the death of Gloria Ramirez at Riverside General Hospital.Forensic Sci Int. 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