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艺术的脱衣舞什么的 骗骗自己就得了!(组图)

文 | 峣峣

开头先问一连串问题。

一部制作精良的,剧情还不错的,由国际一流女星出演的,带有大量非剧情需要裸露床戏的AV,还是不是AV?

一只精巧灵动,穿着绣技精湛,由一流的染色技艺跟顶级布料制作而成的绣花鞋,在赛脚会(古时真实存在的竞赛)上夺得了冠军的三寸金莲,究竟还是不是裹脚?

一位将琵琶演奏的精美绝伦,交际技巧出神入化,为人处事善良细腻,一颦一笑都能倾国倾城的花楼头牌,究竟还是不是风尘女子?

一套镶满了钻石,能衬得线条美艳动人的精美束腰,究竟还是不是那个能把人五脏六腑勒变形,甚至置人于死地的中世纪欧洲陋习?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事物的次要矛盾并无法推翻受事物主要矛盾所支配的本质——即这是一部AV,是使人畸形的裹脚与束胸,以及性交易的本质。

所谓的“艺术”,额外的技能与特点全部都是事物的次要矛盾,是与主要矛盾并行的特质,换一个承载物同样能发挥作用。

那么同理,一家广负盛名的历史悠久的脱衣舞俱乐部所推出的全员舞技精湛,身材出众,舞台设计精美绝伦,装造全部由国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亲自打造的三点全露的视觉盛宴,究竟还是不是脱衣舞?

▲这是我能发的最大尺度了,剩下的大家自己想象

谁要说不是,那他大概是高中马哲没学好。

2023年9月6日,韩国女团BLACKPINK的成员Lisa在社交平台上公开宣布,自己将于9月28—30日参加法国疯马秀的表演,后者是法国创立于1951年的历史悠久脱衣舞夜总会,伴随着瑰丽奇幻的音乐、灯光与烟雾,一群身材比例姣好,体型趋于一致的美艳舞者会为观众们展现自己裸露的身体。

值得一提的是,在疯马秀刚刚创立的时候,连法国这样一个被公认性开放的国家,都规定女性不可以裸露下体,直到1968年法国政府开始允许女性进行全裸表演,疯马秀的舞者们才终于抛弃了用丁字裤、贴纸、以及羽毛扇的“无效遮挡”,并逐渐演变为今天的形式。

就在上周,还有一位在法国的中国人看了一场疯马秀后在微博上发布了自己的观后感——

就是脱衣舞,三点全露,如果你坐在前排那简直就是屁股骑脸,一览无遗的那种。

大量的文字与影像资料给了Lisa的粉丝们最后一击。

作为一位在Ins上拥有超过9500万粉丝,在微博上有超过900万粉丝,多首作品在座各位都能跟着哼哼两句的知名艺人,可想而知,这一近乎无可改变的现实究竟会在社交平台上造成多大反应。

很多人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敢置信,原来一名在我们这个时代拥有着远超常人的身材与容貌条件的女性,在拥有了名与利,几乎各行各业的资源与人脉,广至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并成为了无数女性的偶像之后,居然还是会甘愿穿上那些除了三点尽漏之外哪都不漏,明明布料很多但就不在关键部位的衣服,跳一曲花哨的、讨好的脱衣舞。

仿佛世界出了bug。

而让很多人都不能容忍的是,作为一家老牌脱衣舞俱乐部,疯马秀给出的与Lisa合作的官方原因,居然是吸引年轻的女性客户,展现当代女性的骄傲与自由。

对于这一大概会令许多读者迷惑与破防的发言我们有必要暂时平复心情,看看广大女性面对这件事究竟是何种看法,毕竟作为从古至今脱衣舞俱乐部的主要商品——女性的肉体,我们最不能忽略的就是女性的看法。

我所见到的女性的态度主要大概分为两种。

第一种,认为脱衣舞就是脱衣舞,无法接受也不能理解一名成功女性用全裸的身体给他人表演,认为疯马秀所谓的自由选择是在背刺其他女性,用美、艺术跟自由来偷换概念。

第二种,则认为疯马秀并不一般,那里呈现的脱衣舞是一种艺术,一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充满艺术性的表演,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且如今已是21世纪,女性有表演脱衣舞秀的自由,哪怕是所谓的“出卖肉体”,在基于自由选择的情况下都应该被尊重。(以上发言仍可以细分为多种态度)

▲世界著名脱衣舞演员Dita | 疯马秀

关于艺术性能否掩盖脱衣舞的本质这件事,开头就已经讨论过了,这里有必要再强调一遍——Lisa即将参加的就是脱衣舞,而不是什么艺术展览,艺术与美跟特定部位的裸露并没有任何必然关系,何况任何行业做到顶尖都将呈现出某种程度上的艺术性,层层筛选下的女性表演者配上世界一流的走台打光,不美才不正常,在以裸露为前提的表演下,讨论美不美并没有任何意义,这里我们要讨论的仅仅是脱衣舞与女性。

而从各大社交平台民众的反应也不难看出,不管是支持者还是反对者,大家围绕的都是一个核心概念,一如疯马秀负责人自身所宣传的那样——即为“女性的自由”。

女性究竟有没有选择表演脱衣舞秀的自由?或者说女性自由选择的涵盖面究竟有多广?女性可不可以基于自由去选择那些从传统意义上讲并上不了台面的职业?

一个事实是,在一个理想真空社会的真空状态下,不论男女,人人都应该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职业与活法,不论是成为教师还是人体模特,成为航天员还是脱衣舞者,甚至是从事性交易活动,都是人类的自由与权利,这与自甘堕落、表演降级、自损人格、甚至金钱都通通没有任何关系,权利就是权利。每一种职业都像疯马秀负责人说的那样,都是基于自我选择的自由。

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真空社会么?

▲飞田新地,一名等待客人的日本女人

理想状态下,性交易会合法,毒品只是无害的小绵羊,人们可以裹脚,辫子也不会再代表清朝,黑人可以自由的吃西瓜而不必在意他人以及同胞的眼光,人们可以一边听着开枪的咔哒声,又享有自身永不会受伤的自由。

理想状态下,疫情期间日本的性从业人员的患梅毒比例不该蹿升得如此之快,理想状态下,AV女优们的职业选择应当是出于自愿,而不是到了现场,才发现不脱就得赔付天价违约金。

▲日本NHK纪录片,《我被逼迫拍AV: 被瞄上的普通女孩》

如果这个世界是理想状态的,任何时间段的女性外出都不应该被与危险挂钩,男性基于社会习惯而支付的彩礼也应当在退婚时返还,独立自强女性不会也不应该再被默认为弱势群体。

如果这个世界是理想状态的,那么不该有什么霸权主义,殖民时代应是很遥远的笑谈,第三世界国家的苦难也应该是很遥远的回忆。

这个世界远非完美的,理想的,在这样一个世界将脱衣舞视为自由与骄傲的选择,并让女性为之感动并付费,就好比录一个Vlog,上午去会所做了SPA与姐妹谈天,下午去吃了顿几千元的自助海鲜,标题就叫做《一个中国普通人的一天》。

这现实吗?这不现实。

是,你可能想说欧洲国家有欧洲国家的国情,世界整体的不理想不代表老欧洲局部的不理想,欧美富了这么多年,法国的社会是否已经进化到了可以自由选择的程度了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法国也不至于60%以上的性工作者都来自东欧国家,再抛去非洲以及东南亚的,本土性从业者少之又少,甚至隔几天就破获一起人贩子拐卖妇女逼迫卖淫的案件,换句话说,还是将欠发达地区人民的苦难化为自己的笙歌,又赞颂为自由。

这也是为什么近些年来发展中国家对发达国家口中的自由越来越反感,毕竟你国的自由,我国的泪。

甚至哪怕在疯马秀这样一个隔三差五强调自身优越性,定期宣传以灯光、装造、跟舞蹈艺术为卖点的“非低级表演”里,被公认为身材容貌十分出众,舞技一流的演员们身上的丁字裤能穿几分钟,都得全听俱乐部方的安排,这真的自由么?“高级”么?

我知道,一提起脱衣舞女,很多人也会下意识的想到诸如Magic Mike等脱衣舞男秀,表示男女的取悦是互相的,平等的,自由的。

可问题是,诸如魔力麦克等男性脱衣舞秀大部分时候都身着牛仔裤,极少时间身着内衣(当然了,我也不是鼓励男性少穿),总体下来并没比北京街边老大爷少穿多少,哪怕是这样诸如男女换位的比较,男女情况也完全不同,更何况,魔力麦克也没宣传自己是男性的骄傲与自由不是吗?

而且,世界上又有几个像疯马秀这样尚且存在一定艺术性的脱衣舞表演呢?更多的表演是露骨的,粗鄙的,不光鲜的,甚至是强迫性的,低收入的,隐匿在观众视野中的,远没有Lisa与疯马秀“合作”这样的靓丽词藻。

而在南韩娱乐圈这样一个众所周知的自杀率高,且财阀情色胁迫与资源交易泛滥的地区,Lisa的疯马秀更是可能在无意间成为了一个“判例”。

就像某位网友所表达的那样——

今天,她作为一个爱豆顶流去了疯马秀跳脱衣舞,也许她可以不脱完。明天就会有中层爱豆被要求去疯马秀跳脱衣舞,但她们可以吗?“顶流都脱了,你怎么就不能脱?”

后天,会有小爱豆被骂:“你就一个没混出的底层偶像,上不了疯马秀,在舞台上脱几件衣服怎么了?”大后天,会有普通女性被问:“那么多偶像往舞台上脱衣服,现在在包厢,你脱件衣服让哥几个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这样的延伸对Lisa来讲当然是不公平的,但正如刚才所说,我们的世界也并不公平,这种不公平正是古往今来几乎所有严肃作品长久以来赖以生存和不断剖析的基质,也进一步反证了所谓女性自由选择的现实根基之脆弱。

▲韩团gidle,舞台表演中队友飞扑过去帮忙按住裙摆

不可否认的是,就像几乎任何一个职业那样,一定有许多人是真心喜欢并享受脱衣舞这个职业,且做出了一番名堂的,比如写出《脱衣舞与提斯的表演艺术》的蒂塔·万·提斯,但即便是将脱衣舞视为梦想,细揪史料、深挖细节、用自己的专业将脱衣舞艺术推到极致的她,依旧不建议女性去从事脱衣舞这一职业,甚至在节目中自嘲过脱衣舞是件“不得体”的事。

比起许多因Lisa的脱衣舞表演而把自己推出来当挡箭牌的人,蒂塔在很多年前便清楚自己已经是站在行业金字塔尖的人,与KPOP界的Lisa一样,自己有议价权,有创意权,有话语权,但世界上又有几个Lisa跟Dita呢?

哪怕把以疯马秀为首的法国三大秀所有有头有脸的脱衣舞娘加在一起,又能有多少人呢?

更多的,是由于生活所迫,被迫入行,甚至留下了终生阴影的人。

作为一个从事了一辈子脱衣舞秀的人,蒂塔尚且没说脱衣舞是女性的福报,而仅仅是因为现如今的新自由主义女权在职业选择方面更利于脱衣舞俱乐部,便将发展与从业保护很不完全的脱衣舞强行与女性自由、女性骄傲、甚至女权主义联系在一起,来吸引女性顾客的消费,实在是有些太不把女性、把客观现实、把大众的智商放在眼里了。

▲类似这样的论调很有市场,然而旧有框架要是有这么好打破,还革什么命,移什么山

曾经有一个年代,人们同样怀揣着理想,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废墟中探讨未来世界的框架,占据国际关系研究主流地位的理想主义意气风发,畅想着通过国联来解决战争的危机,让和平永存的幻想,然后,第二次世界大战到来,在无数人的血泪中,人们迎来了现实主义。

你大法兰西自有国情在此,我们理解,许多人奉行着市场经济解决一切,我也理解,但请别带上自由与骄傲的戏码,编织一个在发达国家尚且遥不可及的梦,将过往的女性黏粘在一起,成为她们抹不去的噩梦。

请明确告诉别人,这个是脱衣舞,是一丝不挂的脱衣舞,别用艺术来模糊本质,别用别人的命运去为你们的理想主义试错,知道后果的自由是最基础的自由。

出于性本能,无论男女,人们爱看脱衣舞秀与AV,出于毁灭本能,人们喜欢以攻击为元素的游戏,但如果你在中国随机询问赞不赞成中国开放成人作品拍摄,我相信十个人里有九个人都不同意,剩下的一个还可能会打你。

因为大家明白一个道理,在一个非理想世界,自由最大的的敌人从来都不是限制,而是自由本身。

作为一个整天穿吊带,喜欢射击类游戏,刷过好几遍《burlesque》,尊重几乎所有自由的女性,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中国禁枪、禁性交易、禁色情影像制品及相关表演。

我相信如今街边的许多乞讨者已是出于自身意志的选择,他们可能早已不愁吃穿,但我依旧记得十多年前,那位躺在马路边,肢体被刻意扭曲成环的四肢残疾者,向“上级(大概正是拐卖与伤害他的人)”交出营收的,那个漫长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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