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民航人:飞行员飞行时间大减 焦虑等待(组图)

4月上旬,李明刚接受完民航局给飞行员安排的心理疏导。

“他已经一个月没飞了,整个航空分公司一天只有一个航班,有时候一个航班都没有。”疫情带给飞行员的阴霾蔓延至李明妻子,给记者发来信息的时候,她配上大哭的表情,一个月没飞对于飞行员来说意味着太多。

根据2021年各公司年报,我国主要的上市航空公司中,南方航空、中国国航、中国东航、华夏航空、山东航空均有不同程度亏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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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数字:关于飞行时间

如果没有疫情,李明今年大概已经从副驾驶升职为机长了。

按照李明常飞的机型要求,飞行经历时间达到2200小时左右,他就有机会从副驾驶升到机长,飞行6年,如果没有疫情,基本能达到时长要求。如今,李明还差500小时,而这,是他2020年全年的飞行时长,2021年,李明全年只飞了400小时。

2022年2月以来,李明的飞行时间还在不断减少,一周只飞一次,甚至一周飞不了一次。

2019年,李明每月的飞行时间超过80小时,总的飞行时间超过800小时,疫情之后,每月四五十小时,甚至一二十小时。

3月,开飞两年半的飞行员赵卓只在月初的时候飞了3天,总飞行时间十几小时,“然后到现在还没有飞行任务”,当时已值3月下旬,赵卓似乎看到了头。

疫情之后,赵卓每个月的飞行时间维持在30小时左右,而3月显然给平均飞行时长拖了后腿。飞行员周文,3月份的飞行时间只有10小时左右。

疫情之前,赵卓平均每月的飞行时间超过六七十小时,每个月的出勤时间达到20天左右,赵卓形容那时很辛苦。“一天的飞行时间是6个小时,这仅仅是发动机开始和关闭的时间,但我们可能要凌晨3点起,提前2个小时去公司开准备会,然后提前一个小时上飞机,中间乘客上下机、休息都不算飞行时间,我们其实是在做飞行准备。”

按照民航局规定,飞行员每月累计飞行时间不得超过100小时。赵卓介绍,对于自己的航司机长而言,每月正常情况飞八九十小时,副驾驶每月飞六七十小时,疫情发生后飞行时间基本减半。

赵卓表示,其2021年的飞行时间只有300多个小时,出勤天数不到100天,而这与大多飞行员的情况也不相上下。由于多出大量空闲时间,并且收入降低,赵卓告诉记者,疫情后飞行员发展副业的比例明显上升了,“就我知道的,一个(飞行员)去了科技馆带小学生飞模拟机,坐地铁来回两小时,带几个小时收入两百块。”赵卓说。

“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没有排班很轻松,本来明天飞的航班,第二天突然取消,那时心里还会暗自窃喜,2020年断断续续都是这种状态,总的来说,还是很淡定,一年飞500小时也在接受范围内。到2021年的时候,大家都开始抢着飞,比如有人请假或者调班大家都会想去飞,有点紧张感,面对航班取消,也会有点遗憾……”李明向记者诉说着疫情这两年自己的心态变化。



图片来源:每日经济新闻 资料图

根据三大航2022年3月运营数据,中国东航旅客周转量(按客运人公里计)同比下降69.32%,客座率为59.43%,同比下降13.50%。南方航空旅客周转量(按收入客公里计)同比下降62.36%,客座率为64.13%,同比下降10.84%。中国国航旅客周转量同比下降70.1%,环比下降49.2%,平均客座率为59.1%,同比下降13.4%,环比下降5.3%。

“现在大多数时间都赋闲在家,同事们就一起喝喝酒,打打球,聊聊天。”3月份的李明,还算淡定。


一些焦虑:关于未来

不过,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上一次执飞是在3月15日,一个月没飞的李明变得焦虑。

飞行时间减少,直接意味着收入减少。对于飞行员而言,收入除了基本工资,主要靠飞行的小时费,飞行时间越长,收入才会越高。

不飞,意味着只有基本工资。“现在每天都焦虑得睡不着”,李明说。但对于没有太多生活压力的赵卓,他更焦虑的是未来。

“就老担心自己在不在正轨上,是不是正常的职业发展……会经常问差不多(同时)进公司的这个月飞了多少,经常会担心别人是否拉开太多,或者领导资源向别人倾斜,会不会自己没有争取到,觉得自己做错了,觉得很后悔……”近来,赵卓总是这么胡思乱想。

他解释道,飞行员的晋升也直接跟飞行时间挂钩,从观察员到副驾驶、机长、教员,每个职位又会分成几个级别,赵卓表示,同一职位的最低级别的工资可能只有最高级别的30%,飞行员中最高职位的工资可能是最低职位的十几倍。

而每次晋升的基础就是飞行时长,“所以你才会拼命地去飞,会担心领导是不是偏心,不给你排班,担心自己平时有没有给领导留下好印象,自己是不是有个好口碑……”疫情无疑放大了赵卓的焦虑。

“很多副驾驶都会这么想”赵卓不忘提醒记者,这是“飞行员的普遍情况”。

作为新手,上岗不久就碰上疫情,赵卓说自己不够幸运。但比起他还没上岗的高中同学夏鸣,他又是幸运的。

目前成为飞行员主要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养成生,即高三通过选拔后,由航空公司定向招生并培养,毕业后进入航司工作,而期间的培养费用都由航司承担,赵卓就是养成生。而夏鸣属于另一种大毕改模式,即在本科毕业后,进入航校重新学习飞行,平均周期大概在2-3年,取得资质后进入航空公司就业,分为公费培养、半自费培养、全自费培养及担保贷款模式培养。

赵卓告诉记者,目前夏鸣正处于要毕业的阶段,但对其培养的航司已经暂停接受副驾驶,因为如果学员从航校毕业回公司,对公司而言意味着更高的人工成本,所以夏鸣接到的通知是希望学员延期回公司。

“他说他身边有些同学是真的在送外卖和开滴滴,毕业之后暂时没有工作,在等公司(通知)”赵卓说。

周文也提到这种情况,其在美国进行飞行培训的朋友,负责培养的航空公司为了让学员延期毕业,将本来一个月可以学完的课程,调整为两到三个月。

“没有其他的一技之长,不让他开飞机的情况下,也没有其他的谋生能力,只能开滴滴或者送外卖,从事劳动密集型产业,门槛比较低的工作。”赵卓说。



等待与希望



飞行员们的困境从航空公司的业绩表现上也可窥见一斑。

根据2021年各公司年报和业绩预告,在八大国内上市航司中,除了春秋航空和*ST海航业绩预告显示扭亏为盈,南方航空、中国国航、中国东航、华夏航空、山东航空、吉祥航空(业绩预告)6家航司均不同程度显示亏损。数据显示,2021年,我国民航业亏损高达842亿。其中航空公司亏损671亿元。

不过,尽管大部分航司全年亏损,但各航司货运均表现突出。2021年,南航货运收入198.87亿元,比上年同期上升20.58%;东航货运收入为83.09亿元,同比大涨69.74%;国航货运收入为111.13亿元,同比上升2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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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各航司表现不一,货运比客运好,飞行员们对飞得更多的航司心生羡慕,几位飞行员在采访中也提到“开货机的飞行员日子滋润”,也有跳槽的想法,但他们也提到,跳槽对于飞行员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飞行档案都保存在航司,对于航司而言,培养一个飞行员,从副驾驶到机长,成本都非常高,加起来几十万到百万元的培养费。

跳槽不仅面临巨额赔偿,相关档案被扣留,新航司无法接收,跳槽其他航司的路几乎不可行。“除非你不要驾驶证了,转行,但每一个坐进驾驶舱的人,谁会主动离开?”李明说。

因为不能跳槽,没有飞机开的飞行员们只能“熬”和“等”,李明说“现在就是和公司共患难”。

数据显示,中国民航2020年前10年旅客运输量年均增速达11%,但人均乘机仅0.47次,而美国人均乘机基本稳定在2.3-2.7次,相当于中国的5-6倍。预计“十四五”期间我国民航运输市场将继续保持中高速增长,发展空间依然巨大。国际航协预计到2036年,中国航空客运总量将达到15亿人次。

1月7日,民航局发布《“十四五”民用航空发展规划》,“十四五”期间民航发展将分为恢复期和积蓄期(2021年~2022年)、增长期和释放期两阶段(2023年~2025年),预计2020年-2025年旅客运输量复合年均增长率将达5.9%,有券商机构认为这将有助于航空重构繁荣。

2月18日,发改委等14部门发布的《关于促进服务业领域困难行业恢复发展的若干政策》针对民航业提出了5项纾困扶持政策,华创证券、海通国际、东亚前海证券等多家机构发布研报表示,纾困政策有助于及时减轻民航业资金困难问题,助力民航业在需求拐点来临之际加快复苏。

两会期间,春秋航空董事长王煜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疫情只是延缓了民航业的发展节奏。只要疫情过去,很快航空业将恢复繁荣。

几年前,王煜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中国民航还有黄金十年,尽管在疫情影响下度过了不是“黄金”的两年,但王煜告诉记者,“我没有改变我的观点”,他坚信,“我们有庞大国内市场以及坚韧的经济韧性,中国民航未来还有黄金十年、白银十年,有非常好的发展机遇。”王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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