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仆互动馆,顾客能选一位或多位“女仆”进入包房,“女仆”的工作内容是陪玩剧本杀、桌游、麻将、游戏机等,服务“宗旨”为让顾客玩得开心。
不同于日本的女仆咖啡馆注重二次元场景沉浸体验,国内女仆互动馆多由桌游文化延伸而来,核心卖点在于“陪玩。
作者 | 卓宇
不到10平方米的包房内,放着沙发、桌子和壁挂电视,零食与几张游戏光碟散落在桌面。
一个身穿JK制服的年轻女孩,跪坐在蓝色地毯上在调试PS5游戏机,她头顶上方有个摄像头,记录着房间里的一切。
如果没有女孩的存在,会让人感觉像是走进一个网咖包间,但这里是位于北京三里屯工体商圈附近的一家女仆互动体验馆。
近两年,这种主打“女仆”元素,将多种线下社交娱乐方式融于一身的体验馆生意日益火热。穿着可爱制服的年轻漂亮女孩,也开始经常闪现在美团、抖音等生活娱乐平台。
《豹变》通过美团搜索数据,不完全统计光今年以来,北京新开的女仆互动馆已经超过20家,多集中于三里屯、国贸、双井等商圈。
在女仆互动馆,顾客能选一位或多位“女仆”进入包房,“女仆”的工作内容是陪玩剧本杀、桌游、麻将、游戏机等,服务“宗旨”为让顾客玩得开心。
不同于日本的女仆咖啡馆注重二次元场景沉浸体验,国内女仆互动馆多由桌游文化延伸而来,核心卖点在于“陪玩”,但这一卖点也常让外界将之与软色情关联起来——虽然在有些人看来这种认知会有些刻板和固化。
桌游店变身女仆馆,这条路径的商业逻辑是什么?生意火热背后又隐藏着哪些风险?女仆馆会是一门好生意吗?
可以“外带”的助教
一个周二的午后,北京浓雾渐散,工体附近的永利国际购物广场人烟冷清,但必胜客左侧单元门口,却偶尔闪过人影。
奢华电梯内灯光昏黄,三个穿着时尚的女孩有说有笑走了进来,她们在讨论一种香水味道。电梯到达6层女孩们离去,目的地不知是不是那层的一家女仆店。
在三里屯工体商圈的永利国际大厦里,至少开有7家女仆店,营业时间基本都在下午1点左右开始。如此看来,在电梯间与年轻女孩擦肩邂逅概率属实不小。
靠坐在粉色沙发的圆圆,来上班前刚醒没多久。她身穿浅色JK制服,留有齐耳短发,圆润白皙的脸蛋在淡黄发色衬托下,显得清纯可爱。
圆圆是个95后女孩,今年8月来北京后到这家女仆店工作.她喜欢玩剧本杀,此前在江苏老家做剧本杀DM(主持人)。
“晚上有客人的话,基本是客人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下班。”圆圆已习惯这种作息,因为即便不算忙的周中,也偶尔会有老顾客很晚过来。
她在女仆店的官方称呼是助教,老顾客来了都找固定助教,新顾客进门流程是先选包房,再选助教。这家店面积不大,复式户型,楼上楼下大小包房紧挨着,电脑、游戏机、麻将、剧本杀、KTV等功能一应俱全。
女仆店的收费标准大都相同,通常按“零食饮料畅饮”门票费+包房和助教服务以小时计费,包房按大中小规格,助教也分为三档,价格依次不等。除此之外,店铺与助教的收益还来自会员充值、打赏等增值服务。
游戏过程中,圆圆不止一次提到“可以去玩密室”,她口中的密室,不在这家女仆店里。“我们可以外带。”圆圆说的外带是指陪顾客出店玩,“但要同时与两个助教一起,因为我们要保证彼此安全嘛。”
桌游是各家女仆馆的标配/美团截图
“外带”服务在国内女仆店行业不是个例。相同的是,这项服务需要顾客充值成为店铺会员方可使用。
据了解,北京多家女仆店会员起充金额在3000-5000元不等。会员除了享受充值返送礼金,优先预约助教,年度季度会员活动外,还可获得购买助教微信、外带等特权,助教微信一般标价520元。
一位女仆店老板告诉《豹变》,“外带”业务并不是每家都有,因为安全风险难以评估。店家为了保证助教人身安全,方法也各不相同,有的要求必须同时两位以上助教出行,也有的会限定游玩地点。
随缘吃饭的女孩
晚上7点,优士阁大厦前的人行道上,交错着进出双井地铁站的人流。这栋大楼里栖身着几家女仆连锁店,简陋的电梯间与永利国际的奢华氛围相差甚远。
助教吱吱所在的是这家女仆连锁店的双井总店,包房大都用帘子隔开,坐在里面能清晰听到隔壁及走廊的对话。
尽管如此,其进店流程展现出连锁店应有的标准化:店长带着看包间,然后顾客用iPad挑选助教,再由店长带来助教,直到顾客满意,包房服务开始。
吱吱是一名B班助教,店长解释为“来店里时间介于老人和新人之间。”她穿着白衬衫与红格子JK裙子,身形单薄,看上去像一名未出校门的学生。吱吱是00后,言语间却表露出一种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我们是随缘吃饭。”她轻笑道。吱吱来这家店已有半年,做助教是兼职,哪天来需要和店长提前报班。她同时在一家密室店打工,引导员、演员、布场缺什么位置她就去客串什么,用她的话来说,“我就是块砖。”
兼职女仆在这个圈子不算新鲜话题,无论从店家或是员工角度看,兼职都是保证彼此利益的最优选。有女仆店从业者曾给出自家人力成本:常驻助教底薪150元/天,每小时提成40-50元。
以此按干满8小时粗略估算,一位助教每天最高能赚到550元,一个月收入将近15000元左右。但实际收入可能并没有这么理想,很多时候都取决助教个人能力以及店铺整体运营水平。
当然,也不排除助教来自打赏、会员费的额外收入。“赚钱的特别赚钱,不赚钱的也很惨。”吱吱对“随缘吃饭”补充道。
这些做助教的女孩,其他兼职基本离不开这个圈子,有的在剧本杀店当DM;有的在密室店当复盘手。还有的出现在夜店气氛组,或是如China Joy等展会现场。
女仆店助教流动性大,与工作本身的“陪玩”性质也不无关系。尽管家家店铺都明令规定,禁止顾客与助教发生任何身体接触,但不乏一些目的不纯的客人,故意打破界限。
吱吱说她现在一被单独叫到包房内心就发怵,之前她碰到的一个变态大叔,刚坐下就被对方按住上咸猪手,吓得她立马找借口跑出包房,到前台向店长求助,客人还追出去质问她是不是去告状,后来店长将这个客人请走。
“如果觉得自己受到冒犯,可以马上告诉店长,店长会保护我们。”吱吱表示这种极端情况不常有,更多让她心累的客人,是一些喝醉酒的人,或者桌游怎么都教不会的大叔,而她的老顾客是一些喜欢打德扑的上班族。
吱吱几年前来到北京,一直都辗转各种兼职之间,但她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十分明确:年轻时候做娱乐,攒足经验就去二线城市开个小店。
一门情感陪护生意?
今年以来,北京新开的女仆店如雨后春笋不断冒出。
据《豹变》不完全统计,至少已有20个新品牌。这一数字在女仆店经营者涛涛看来过于保守:“感觉已经不止20家了。”
涛涛是个情感咨询自媒体人,女仆店算他的副业。“我最早接触到女仆店是在2018年,当时的生意客户有喜欢去女仆店的,跟我说喜欢上了某个助教小姐姐。”这让他感到好奇,并关注起女仆店生意。
2019年,涛涛在大众点评上做市场调研时,只能搜到3家女仆桌游店。等他入局时,已是今年4月。
因为本身从事情感咨询领域,涛涛认为女仆店属于一门情感陪护生意,与心理咨询有一定的重叠之处。
“很多女仆店的常客,来得目的不是玩桌游打游戏,而是寻求陪伴,有的单纯就是来聊聊天,吐槽一下工作和生活。”在他看来,女仆店的消费人群是有社交诉求,却缺少固定社交圈的人。
事实上,光顾女仆店的以男性顾客为主,但也不乏女性常客,北京除了有女仆店,还有男执事店,两者经营模式大致相同。
女仆店店内装潢多主打二次元风格,以可爱和粉萌元素为主,助教往往会选择一些互动性强的游戏:桌游比如UNO、德国心脏病;switch游戏如《超级马里奥聚会》《分手厨房》;PS5游戏像《双人成行》等。
为了给顾客营造放松舒适的氛围,涛涛的店全屋都铺置了地毯。他表示,这家店前后投入成本在40万元左右,“因为疫情原因,可能整体投入偏高了。”
目前涛涛的女仆店运营半年有余,已开始盈利,每月运营成本加房租人力约合4万元,也就是说,店面营收平均每天至少要达到1500元才能盈利。
《豹变》发现,北京女仆店基本都围绕商圈分布:如三里屯工体商圈的永利国际,国贸CBD核心区的建外SOHO,一间大厦里可能同时开有六七家女仆店。
多数店铺都会在写字楼和商住两用楼选址,流量依靠美团、抖音这种生活娱乐社交平台,服务目标普遍覆盖中等收入人群,如上班族和小老板,正常平均每人每小时消费在200-300元左右。
涛涛表示,女仆店主要经营成本在人力这边,他给到常驻助教是120元/天的底薪,加上每小时70-80左右的提成。他家全职助教有三位,其他以兼职为主,周末客流量高峰期,店铺最多时能达到10位助教。
“助教的流动性还是难以把控的,因为我并不是MCN或者公会,无法也不愿去绑定她们,可能行业也没有那么标准化。”在涛涛看来,这份工作是比较自由的,助教在摸熟行业后,自己去当女仆店老板的也大有人在。据他了解,北京很多女仆店老板都是年轻人,90后甚至00后。
涛涛当下的精力尚放在主业上,因此没有把女仆店进一步做大的计划,也不太关心行业火热后会不会卷起来。但他很看好女仆店的发展前景,无论是连锁模式,抑或是线上陪玩模式的延伸,都是很好的佐证。
被问到这门生意的风险时,涛涛也不避讳女仆店容易被与软色情关联起来,涛涛说:“一定是有联系的,这也是我觉得这个领域的风险所在。”
本质上,女仆店生意更像是一门时间租赁生意,有人通过出租时间来找寻自己的未来,有人愿意花钱购买陪伴给自己带来快乐。
生意能否做大,取决于在不触及道德底线下,有多少人愿意花钱买下一个年轻女孩的空闲时间?
因此在走进狭小包间之前,助教的吸引力成为顾客是否进门的决定性因素之一。眼下,美团、抖音等生活娱乐服务平台,正成为女仆桌游店招揽客人的主要入口。
美团上搜索“女仆陪玩”等关键词,会出现大量女仆店铺信息,多以桌游店风格为主。
但其中,不乏一些商家展示的助教照片尺度颇大,店铺品牌名字中带有明显挑逗字眼。甚至还有用户留言询问:可以身体接触吗?
这很容易让人担心,女仆店会不会成为“软色情”的温床?涛涛表示,当下女仆店处于一个市场监管的模糊地带。目前来看,像美团这种本地生活平台,似乎也没有一套适用于这种女仆店的审查机制。
这样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根据媒体报道,最近有地方检察院在办理未成年人受侵害案件时,发现两名未成年人受害者都是女仆桌游店员工,在陪玩过程中受到不法侵害。
或许,这终究是一场欲望、道德与利益的多方对抗。市场和平台能做到的,也许是让女仆店走向进一步规范化、标准化,把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风险挡到门外。
(文中圆圆、吱吱和涛涛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