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是乐坛真·大魔王,谁敢反对?
中秋夜,大湾区晚会,74岁的林子祥,一首全开麦《敢爱敢做》,气吞山河,技惊四座。
试问华语乐坛,几代江山,谁与争锋?
小编是听粤语歌长大的。
王菲、陈奕迅、容祖儿、杨千嬅、古巨基、Twins...金曲首首,尽是青春。
而林子祥,本是老爸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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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饭后,家父必有余兴,一边洗碗,一边高唱:
“长路漫漫伴你闯,带一身胆色与热肠,寻自我觅真情,停步处视作家乡...”
这是星爷《武状元苏乞儿》的主题曲,黄霑填词、林子祥唱——《长路漫漫伴我闯》
老爸筷子作缨枪,碗碟当盾甲,乒乒乓乓,铁马冰河,一边破音一边走调,如一块烂铜锣,响彻小巷中。
林子祥,就这样走进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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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生在广东的孩子,对林子祥,是避无可避。
每逢春节,年二十五到正月十五,大街小巷,商场菜市,必循环狂播上百次林子祥版《财神到》,催旺财运。
“财神到财神到,好心有好报。得到佢睇起你,你有前途”,耳朵起茧,张口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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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林子祥的歌,半是情怀,半是年味,越听越够味。
但很多人初识这位“老头子”,是几年前的《歌手》。
林子祥叶倩文两公婆和李克勤三剑合璧,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神仙打架。
尤其是林子祥,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换气”这个词,一字记之曰:劲!
当时网友夸出一个南北结合的妙词——港乐老炮儿。
一撇老须、一溜大鼻、卷发苍苍,有时搭条小围巾,几十年不变。香港乐坛,林子祥是当之无愧的祖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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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祥的口头禅是:“我这种老人家——”。
他生于1947年,杏林世家。爷爷爸爸四叔公都是良医圣手,一门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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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林子祥无心继承衣钵,出国读书天天挂科,心痒痒,组乐队到处唱歌。
再回香港时,已经29岁,他出了一张同名首专——《Lam》,唱英文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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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伦情调,欧美口味,70年代的香港乐坛,一大把,没意思。
正好,“一代歌神”许冠杰开山劈石,几首鬼马粤语歌掀起千层浪,歌坛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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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须仔林子祥被公司叫住:“你以后唱粤语歌啦!”“唱就唱咯。”
这一唱,不得了。
歌神许冠杰唱的是浮生乐韵、岁月风流,人若海中沙,世事浪淘痴痴笑。
铁肺林子祥唱的是挥斥方遒、荡气回肠,身在红尘里,武魂飞往逍遥梦。
两位大神,一先一后,一刚一柔,叱咤港乐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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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一辈的车载金曲,上一首是《沉默是金》,下一首就是《敢爱敢做》,歌名连起来,便是人生。
当年,《广州日报》炼了一个字来形容林子祥的歌声——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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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呛”?
就是烈酒入喉,丹田气涌,铜琵琶,铁绰板,大江东去,傲笑万重浪。
这就得说说《男儿当自强》。
1991年,徐克《黄飞鸿》邀乐,黄霑以古琵琶曲《将军令》作韵,连改五稿,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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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林子祥有意献唱,霑叔兴致来了,一日之内下笔有神、缩龙成寸,成曲《男儿当自强》。
谁料,林子祥急着飞去美国,择日不如撞日,连夜请来录音室,门一关,词一摆,开唱。
房内,只有一台钢琴伴奏,这夜全凭林子祥功力。
黄霑助兴:“阿Lam,请幻想有千军万马,有唢呐、小提琴、鼓、中国鼓、南北所有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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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祥竟做到了!”,霑叔越听越喜,亲身上阵,在曲中喝出几声“呼!哈!”,一舒心中万丈侠气。
铜喉铁肺,气吞长虹,林子祥的歌,越好听,越难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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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一条真假莫辨的热评:“这首是音乐学院高音招生时,可以选唱的三首直接晋级的歌曲之一。”
说的正是林子祥的《成吉思汗》。是否过奖?你听了便知。
后来,林子祥几首难过上青天的绝代名曲《阿Lam日记》、《数字人生》横空出世,一时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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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总有人问:“怎么他的歌那么少人翻唱啊?”
居里想起一句诗: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当然,林子祥除了一腔慷慨热血,也有满怀柔情似水。
前有《分分钟需要你》:“愿我会揸火箭,带你到天空去”,丝丝入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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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神曲被TVB大剧《家好月圆》连唱20集,历历在目。
后有合唱曲《三人行》:“漫长漫长夜晚,从未觉是冷。”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值得一提,合唱的刘天兰有个女儿岑宁儿,长大后唱了《追光者》。
林子祥高歌酣唱,十年复十年,那是乐坛最巅峰的年代。
翻开相簿,身边站的是邓丽君、徐小凤、张国荣、梅艳芳,眼前的是罗文、陈百强、谭咏麟、张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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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烹油,花团锦簇,老友鬼鬼,欢聚一堂。
林子祥开怀,玩出一首《十分十二吋》,新朋旧友、金曲好歌,快乐得不得了。
1985年红馆之夜,林子祥一支麦,十分钟,唱了一个时代。
手一指,“Thanks Thanks Thanks 张国荣,谁能代替你地位!”。
哥哥飈到破音,梅姑笑得花枝乱颤,罗记一身星蓝西装,轻摇朗笑。
一眨眼,36年,人面不知何处去。
歌迷叹气:“后来,再也凑不齐十分十二吋”。林子祥的好友,一个个离开。
1993年陈百强无力回天,年仅35岁,冷暖哪可休,回头多少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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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邓丽君香消玉殒,终年42岁,漫步人生路,美景良辰有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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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罗文撒手人寰,终年57岁,人生悲与喜,狮子山下激光里。
2003年,是林子祥最难熬的一年。
4月1日,张国荣溘然长逝,终年47岁,当年情常在心,红尘梦醒无憾。
身后是当年张国荣飞上台亲林子祥
刚赴好友葬礼,5月,林子祥演唱时失足坠下3米高台,耳骨碎裂,脑有淤血,昏迷送院。
200天后,梅艳芳瘗玉埋香,终年40岁,回头一声“拜拜”,来生再做你的迷。
林子祥当时在国外治疗,来不及参加Anita葬礼。
一回来,他独自前去拜祭,天还未亮,林子祥在门口站了三个小时,寒冬腊月,很冷很冷。
纪念演唱会上,他翻唱故人的歌,几度哽咽,曲曲断肠。
2004年,一代才子黄霑折翅道山,享寿63岁,沧海无晚舟,只留一声笑。
林子祥闻讯黯然,只唏嘘两字:走好。
总让我想起鲁迅先生那首《无题》旧诗,“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那时起,林子祥多了个名字——歌隐。
甚少上电视,几年办一次演唱会,一唱旧歌就流眼泪,但还是要唱。
“这些歌是经典,霑叔的词、林振强的词都好,和我合唱的人也好。”
他就这样唱,唱到七十四岁,回头看看,身边人走了一半。
有次,他在演唱会上坦言:自己一只耳朵已经听不到声音了,老花眼了,腰椎不好了,但感谢上天给了我这把声音,让自己能继续唱下去。
这才知晓,这个“铁肺”从03年意外至今,聋了18年。
“如果能听到的是人耳,那听不到的就是天耳咯。”他笑笑。
74载悠悠过,林子祥依然是一撇老须,黑如毛笔狠狠一捺,写尽沉浮事。
月明时,回首处,唱歌的人,老了,听歌的人,也老了。
老歌,往往最“呛”人。
无关风月,不谈情爱,写的是人间荒唐事,唱的是红尘百年身。
你一听,想起一些人。
再一听,已是曲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