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死了” 亚洲第一大航空公司,凉了!(组图)



“No zuo,No die”

国泰航空集团主席贺以礼说,2020年是公司逾70年发展史中最具挑战的12个月,并将这一切遭遇主要归咎于疫情。

但他这话显然说早了。更坏的预测是,即便疫情好转,国泰航空可能也只是这样了。

2020年10月26日,一群穿着各异的男女,围在国泰城,情绪激动。他们虽然戴着口罩,但焦急的情绪透过眼神,仍然毫无保留地传递了出来。

这是国泰航空宣布裁员后的第五天,国泰空中服务员工会的成员们聚在一起,互相加油打气。

“亚洲最大的航空公司”“全球第八大国际旅客承运人”“第五大航空货运公司”,国泰航空身上的标签,随便拿出哪一个,都足以羡煞旁人。

正是因为拥有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自从1998年国泰航空将总部迁到国泰城后,出入这里的员工,也总是神采奕奕。

但这份神气,随着10月21日的一项裁员计划消失无踪。

国泰航空旗下、有着35年历史的国泰港龙航空,在这一天宣布停运,裁减8500个职位。


▲国泰港龙航空

没被裁员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被要求,务必在11月4日前,签署新合约,否则等同于自愿被解雇。而接受新合约,就意味着底薪下调14%-36%。

很多人不甘心就这样突然被降薪。为夺回主动权,国泰航空的员工代表与国泰管理层开会,希望新合约只是过渡性质,并要求延长员工的考虑时间。

工会的人本以为自己能赢,毕竟过往,他们的力量一直都很强大。

但这次显然不是小打小闹。国泰航空罕见表现得极为强势:已经有人签约了,人也够了,我们只是听听你们工会还有什么意见,但不是跟你们商量。

面对基本上相当于“爱签就签,不签就滚”的通知,不少员工虽然感到“少少恐吓”,但似乎也无可奈何。

这大概也是没办法的事。国泰航空如果再不表现得强势一点,家底可能都要败光了。

事实上,在此之前,诸多恶性事件已将经营上陷入困难的国泰航空推入深渊。

典型反面教材诸如:国泰航空的一名机长,在2019年7月26日,飞机即将抵达香港国际机场时,居然通过广播,宣扬自己的“政见”,不管乘客是否爱听,宣告此时入境大堂正有一场“非常和平有秩序”的示威行动,鼓励乘客们跟黑衣人随意交谈。

此类恶劣事件发生过不止一次。

这些员工的行为,最后都得由公司买单。更令人不能理解的是,国泰航空还一度放任这些行为,加速把自己放在时代的对立面。在民航局警示前,公司居然继续让参与暴力活动的机长执飞。

错误的立场让国泰航空的经营状况雪上加霜。2019年下半年,国泰航空及其附属公司国泰港龙航空就亏损了4.34亿港元。

随之而来的疫情,则彻底让雪变成了冰。2020年,公司客运收益递减至2019年的2%-3%,运作的可载客量大部分时间维持于10%以下。

国泰航空如今的下场,套用一句话,就是典型的“No zuo,No die”。

国泰航空在社会政治事件中的种种恶劣表现,或许与其血统有关。

国泰航空诞生于炮火之中。1946年,美国飞行员法瑞尔和澳大利亚飞行员悉尼迪根,在上海开办了货运航班。最初,他们均以“澳华出入口公司”的名义开展生意。

“国泰航空”的名字,是公司搬到中国香港后才定的。因为法瑞尔本人特别喜欢“Cathay”一词,才有了这个中文名称。

1948年,太古集团设在香港的办事处,通过注资拿到了国泰航空45%的股权,成为第一大股东。太古集团是一家英国的公司,涉及地产、航空、饮料、海洋服务与贸易及实业等业务,生意主要集中在亚太区。

国泰航空崛起的故事,也从太古集团入股后开始讲起。

当时正好是香港经济起飞的时候,商务旅客、游客及货运业务都在大幅增加。彼时的香港,已经奠定了“亚洲四小龙”之一的地位,在其上空5小时的飞行范围内,西可至印度,东到中国内地及日本,南抵印尼。

国泰航空自身也十分争气,一边提升经营效率,一边加快航线网络布局,在B747的基础上引进A330、A340等机型,加大远程航线布局,奠定国际枢纽地位,使得所承运的旅客人均航程不断增长。

国泰航空还十分注重乘客体验,凭借优质服务,公司数次获得Skytrax评选的“全球最佳航空公司”。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其脱颖而出的基础条件,那么国泰航空的血统,则是公司能称霸香港航空运输业的关键。

国泰航空背后站着的太古集团、汇丰银行都是英国企业,而香港地区当时还被掌握在英国手里,国泰航空因此被十分优待。

出身的重要性,从港龙航空最终委身国泰航空的事件也可以看出。

港龙航空成立于1985年,由中国银行、华润、招商局等企业及曹光彪、包玉刚、霍英东等多名港商创办。可以说,这家航空公司,就是为打破国泰航空在香港地区的垄断地位而生。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港龙航空压根斗不过地头蛇。

面对外来户,国泰航空很快采取了“三步走”战略。

它先是于1986年在港股上市,借此模糊英资背景,同时引入中方股东中信集团,增加自己的底气。

紧接着,国泰航空找到自己的后台,联合港英政府,对港龙航空围追堵截。于是,香港民航处1987年下发了所谓“一线一企”的政策,即一条航线只能由一个航企经营。借此,港龙航空申请的航线,被一一驳回。

未经世间险恶,年轻的港龙航空已经被打蒙圈。到1989年底,港龙航空的亏损已累计至23亿港元;另一边的国泰航空则年入171亿港元,净利33亿港元,年运送旅客能达706万人次。

有了上面作铺垫,财大气粗又对港龙航空觊觎已久的国泰航空,便以“救世主”的姿态,于1990年联合太古、中信收购了港龙航空,并以第二大股东的身份全面接管。

虽然中间出了个小插曲,中航集团曾介入其中,让国泰航空险些丢掉港龙航空。但斗争经验丰富的它,最终还是于2006年9月28日,彻底将港龙航空收入囊中,并因此正式取代日本航空,成为当时亚洲最大的航空公司。

2010年,国泰航空对香港地区本地GDP的贡献率,甚至可以达到4.9%,一时风头无两。

高光之下,危机暗藏。就在国泰航空费劲心机,消除了香港地区的对手后,不以香港为阵地的竞争对手,却来势汹汹。

2016年和2017年,国泰航空首次遭遇连续两年亏损。迫不得已之下,国泰航空开始了三年企业转型计划,意在精简业务,改革创新。

对内地的态度,国泰航空也不再高高在上。时任行政总裁何杲和顾客及商务总裁卢家培还于2019年4月在北京面见了媒体。要知道此前十余年,国泰航空一直都是将记者发布会安排在香港地区,从未亲临内地。

但到了2019年下半年,发生在香港地区的恶性事件影响到航空运输业,国泰航空也无法置身事外。

数据显示,2019年9月,国泰航空和旗下国泰港龙航空合共载客242.7万人次,同比下跌7.1%,其中来港载客量按年减少38%,离港客运量减少9%。

国泰航空只得再次展开自救。

一方面,公司推出“尊尚逍遥通”机票优惠,超短途商务舱来回机票3600港元起;长途商务舱机票27000港元起,特选经济舱机票10500港元起;另一方面,国泰航空还“内销”,向员工提供免费机票,顺便鼓舞士气。

然而2020年年初疫情的到来,让国泰航空的努力付诸东流,公司眼看着就要上岸,又被拍回了水下。

2月亏损20亿港元,穷得揭不开锅的国泰航空,开始拆东墙补西墙,3月卖了6架B777飞机,换得54亿港元。

国泰航空还想方设法地降低运营成本,但不管是减薪、推迟新机交付,还是让飞机提前退休,效果都非常微弱。

而国泰航空此前断腕之举换来的钱,根本不够应付如流水一样的日常开销。自2020年2月以来,其每月亏损金额达25亿-30亿港元。

万般无奈下,国泰航空走上了对外求助之路。

然而,香港已经不是原来的香港,顶着“太古集团”英资背景的国泰航空,让很多私人金融机构止步不前。

▲国泰航空机身上印有太古集团标志

最终,还是香港特区政府以及国泰航空背后的三大股东太古股份、中国国航、卡塔尔航空,共同出手,于6月宣布了总额为390亿港元的资本重组方案。

然而,方案对于每月仍会亏损约20亿港元的国泰航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于是,这才有了后来的企业重组计划,裁减8500个职位,相当于集团职位总数的24%,同时停运港龙航空。

国泰航空从没像如今这般窘迫。

即便是公司首次亏损时,时任国泰航空主席史乐山仍旧保持乐观,坚信“危机之下暗藏着爆发的时机”。

而如今面对亏损,国泰航空却坦承,“资本重组计划是国泰唯一可选项,另一条路只有倒闭”。

国泰航空的衰落,归根到底,是其没有跟上香港的变化。

过去几十年,香港地区是全球重要的航空中心。依托于香港国际机场、旗下港龙航空资源,以及诸多独营航线,无论是短程还是洲际远程,无数游客都会考虑来香港转机。

2017年,当香港机场客运量突破7200万人次时,中转旅客数占到了近三分之一。人们从香港进进出出,几乎避不开国泰航空。


▲降落在香港机场的国泰航空

但随着内地经济崛起,航空公司纷纷开通国际航线,香港的“门户角色”被大大削弱。

2018年时,北京首都机场年旅客吞吐量已居全球第二,上海浦东机场年货邮吞吐量居全球第三。与香港近在咫尺的广州、深圳机场近年来也开辟了许多新的国际航线。

在国际远程航线上,阿联酋航空、卡塔尔航空和阿提哈德航空的迅速崛起,让中东成为中转枢纽。且与国泰航空对比就能发现,中东这三条航线价格更美丽,机型也不差,服务更到位。

与此同时,国泰航空面对竞争,需要不断压缩成本,当乘客发现以前能享受的哈根达斯不见了,变心就显得顺理成章。

早在国泰航空连遭两年亏损时,就已经被剔出MSCI香港指数成分股和恒生指数成分股,市值大幅缩水。

有专业人士认为,其已“没有多少调整的余地,进了死胡同”,企图叫醒装睡的国泰航空,但收效甚微。

面对重重危机,国泰航空调整的步伐却显得过于缓慢。

直到2019年,国泰航空才慢吞吞地收购了做廉价航空业务的香港快运,却在没有融合好业务之前,被某些不知好歹的员工,重新拽回泥潭。

太古集团的创始人老施怀雅,曾表态不涉政,亦不鼓励各地下属与当地政圈沾边。但真正落到实处,国泰航空的发展,在资本的挟持下,难免不被打上旧时代的烙印。

如果没有英资背景的支持,国泰航空在围剿港龙航空时,不会那么顺利;也正是因为英资背景的阻力,让其不能看清形势、适应时代的新变化,最终只能走向没落。

“正如航空塑造了香港的天际线,香港也成就了国泰航空。”国泰航空在企业内刊中如此形容自身与香港共生共荣的关系。

如今,香港已经不是原来的香港,国泰航空还指望像从前那样去成功,显然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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