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市场监管机构去年12月开始调查电子商务巨头阿里巴巴是否违反了反垄断法。 YE AUNG THU/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上周六，中国官员对电子商务巨头阿里巴巴开出了创纪录的182.28亿元反垄断罚单。这是向中国十分成功的互联网行业发出的一条信息：我们一直在看着你们。
阿里巴巴是中国市值最高的民营企业之一，也是中国最著名的富豪马云商业帝国的基石。对阿里巴巴的处罚是政府收紧对大型技术企业监管行动中迄今最大的举措。
去年12月，中国的市场监管机构开始调查阿里巴巴禁止商家在其他购物平台上销售商品的做法是否违反了中国的反垄断法。上周六，监管机构说，调查的结论是，阿里巴巴的“二选一”做法阻碍了网络零售平台上的竞争，影响了互联网经济创新发展，损害了消费者利益。
对阿里巴巴的罚金远远超过了2015年中国对美国芯片巨头高通(Qualcomm)开出的60.88亿元人民币反垄断罚单。
上周六，有关部门继续控制中国互联网巨头的意图几乎显露无疑。中共官方报纸《人民日报》在罚款宣布后一分钟，就在网上发表了观点文章，称监管“是一种爱护”。
“垄断是市场经济的大敌，”文章写道。“依法规范与支持发展并不矛盾，而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
这笔罚款不大可能对阿里巴巴的发展趋势造成重大影响。实施处罚的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说，罚款金额为阿里巴巴2019年国内销售额的4%。该公司报仅在2020年最后三个月就报告了高达794亿元人民币的普通股股东净利。
尽管如此，与监管机构的冲突可能会对阿里巴巴的业务产生更长久的影响。阿里巴巴的业务已经从购物扩展到物流、生鲜、娱乐、社交媒体、旅游预订和许多其他领域。
与Facebook、谷歌(Google)和其他互联网巨头一样，阿里巴巴声称，广泛的业务范围有助于让其各项服务更有益。但批评人士说，阿里巴巴的规模使竞争对手处于不利地位，限制了消费者的选择。
阿里巴巴在采取看似强制用户或竞争对手的做法上，今后可能会谨慎得多，香港大学中国法律研究中心主任张湖月副教授说。“如果有问题，阿里的竞争对手们会是第一个向监管机构投诉的人，”她说。
尽管如此，张湖月说，政府没有要求阿里巴巴做出其他重大让步，这让反垄断机构的决定从总体上来看，“对公司是个好消息。”
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去年曾指责中国金融监管机构妨碍创新。 JASON LEE/REUTERS
高通六年前被罚时，还同意在专利使用费上向中国客户提供大幅折扣。上周六，市场监管机构只是说，阿里巴巴必须停止其反竞争行为，并在三年内提交自查合规报告。
“我觉得市场会做出积极的反应，”张湖月说，但她警告说，政府随时都可以对阿里巴巴业务的其他方面进行调查。
阿里巴巴在一份声明中说，将“诚恳”接受处罚，并将加强公司内部的合规体系建设，“更好履行社会责任。”
“今天的处罚，是对我们的警醒和鞭策，是对行业发展的规范和呵护，”阿里巴巴在致客户和公众的一封信中说。
中国去年开始加强对技术巨头的审查。市场监管机构出台了反垄断法修订草案，将针对阿里巴巴等大型互联网平台的新规定包括进来。去年11月，官员叫停了阿里巴巴姊妹公司、主要是提供金融服务的蚂蚁金服的上市计划，并加强了对互联网金融的监管。
去年12月，政府启动了针对阿里巴巴的反垄断调查，这对长期被中国人视为企业家勇气象征的马云来说是个惊人的变化。去年10月底，就在蚂蚁金服的股票原定开始公开交易前不久，马云在上海的一个会上发言，指责中国金融监管机构执着于将风险最小化，阻碍了创新。官方新闻媒体对他的发言反映不佳。
在美国和欧洲，对大型互联网公司影响力的怀疑态度也在上升。西方监管机构已多次以违反各种反垄断法规为由，对谷歌等巨头进行罚款。但总体来说，这些处罚并没让这些公司业务的性质有足够的改变，从而减轻人们对它们权力的担忧。
中国对大型互联网企业的监管晚于西方。近几个月来，除了调查阿里巴巴外，反垄断机构也对未提前报告收购交易的公司处以了较低的罚款。
然而，政府的行动已开始影响中国互联网巨头的运营方式，反映了中国所有民营企业必须在多大程度上得到政府欢心，才能生存下去。
多年来，阿里巴巴与其主要竞争对手、运营游戏和社交媒体平台的巨头腾讯在各种业务领域展开激烈竞争，做法包括阻止自身平台的用户在对手提供的服务上花时间。这种做法可能正在开始改变。作为公司的首次，阿里巴巴最近为旗下的两个电子商务平台——淘宝特价版和闲鱼——申请了微信接入，微信是腾讯无处不在的即时通讯应用。
北京一个菜摊上的收款码，右边是蚂蚁金服支付宝码，左边是腾讯微信支付码。 GREG BAKER/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腾讯显然是中国政府未来反垄断行动的潜在目标。腾讯通过微信，建立并培育了一个集新闻、娱乐、金融、购物等功能于一体的平台，使其作为中国互联网用户必不可少的看门人，在竞争对手和较小公司中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随着企业变大，随着互联网服务越来越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企业需要担负更大的责任，无论是对用户、对政府，还是对社会，”腾讯总裁刘炽平上月在与分析师开电话会议时说。“现在我认为，对我们来说，了解政府关注什么、社会关注什么非常重要，以让我们更合规。”
中国官员似乎不想采取对互联网公司太不利的做法。这些公司有大批的忠实用户，雇佣了许多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
去年11月，就在官员们叫停了蚂蚁金服的上市计划后不久，中国的市场监管机构发布了针对互联网平台的反垄断执法的指导意见草案。今年2月出台的最终版本在几个关键方面与草案有所不同。
草案中有一项条款降低了当局在某些情况下认定一家公司为垄断企业的门槛。这项条款没有进入最终规则。草案中还有另一项条款没有在最终版本中出现，它本会让监管机构更容易提出理由说，持有大量用户数据的公司在滥用它们的主导地位。
当局似乎也不想以削弱中国与其他全球大国——尤其是某个大国——进行战略竞争的方式加强对互联网巨头的控制。
在高技术行业，“中美两国竞争更为激烈，”曾任市场监管官员的李青今年1月接受北京一家报纸采访时说。
“要尽可能给我国创新型企业更大的发展空间、更好的政策环境和更有弹性的容错空间，”李青说。“鼓励企业不断创新、做大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