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价能买几套房的闽南潮汕豪华坟墓,到底长啥样




“人生就是一趟开往坟墓的列车。”

有人买了站票在慢车上摇完一生,也有人拿着一张高铁的软卧票快速前行。

他们停靠在不同的终点,或是残破不堪的土堆里,或在富丽堂皇的小山中。

我至今无法忘记我在潮汕山头上看见的那一座小别野,人声鼎沸,鞭炮不绝,敲锣打鼓,舞龙舞狮。远远看去一块碑,我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新居奠基仪式。

直到“祭祖”两个字飘进我清澈的眼眸,我才意识到这居然是一座坟墓。






如果说平常的坟墓是朴实无华的白面馒头,那东南沿海的豪华坟墓一定是海陆空黄金至尊披萨。

几百平米大平层,带精致后花园和门前游泳池,搁广州天河是亿万级豪宅。

依山傍水,视野开阔,坐北朝南,冬暖夏凉,摆个小米客厅电视说是没盖完顶的现代豪宅也会有人相信。






不过,当南方建起一座花园坟墓时,泉州的夏天就有可能发生一起泥石流事故,城市里的青年也可能被涨了200房租,这就是蝴蝶效应。






这些豪华的墓地就浑然天成地坐落在山林中,让远方的游客以为误入了某位岭南郡主的陵园。

正想瞻仰一番,如饥似渴地妄图在百度上搜索墓碑上郡主的一生,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你看看,这松柏、这神兽、这雕花,每一样都像是可以拿到佳士得拍卖的珍贵文物!”

直到踏上那辆潮湿的归乡火车,他也没明白这只是一个潮汕寻常人家的墓地,直到在四下无人的黑夜里读到这篇文章。






“办公室还没我家祖坟大”,家里有3个鞋厂要继承的漳州小吴在沙县吃飘香拌面时不经意吐槽了两句公司逼仄的办公环境,我以为这是一种契诃夫式的高明诅咒。

直到看到她清明祭祖发的朋友圈小视频,我才意识到不是公司太小,是她家祖坟太大。

从某种意义上,这已经不能被称作一座坟,更像是一座绿色的城堡,而且是天线宝宝的精灵城堡。



这些豪华坟墓若隐若现在山林中,从高空俯瞰,既像一个个游泳池,又像一个个橡胶篮球场,让你对这个村的人均运动场地水平产生误会。







当城市人被两梯四户、两梯两户的地产广告迷乱双眼之时 ,东南沿海地区的先人就已经早早住上了两梯一户的极致奢华住宅,回家的电梯从不拥挤,还有24小时的神兽保安刷卡开门。







汉白玉的梯,大理石的碑,这些土豪先人们死后的住所规格已经远超大部分活着的人。

东南沿海就连阴间的GDP也已经在全国遥遥领先。



坟墓是死者的衣服。披着巴洛克外衣的建筑有可能是一座坟;穿着中华园林的建筑底下也有可能出现墓碑。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堪称多功能现代园林住宅,光是建坟的钱就够普通人家在省城买上一套精装新房。

村民以为是政府新修的公园,在这下了半年的棋,才在没烧完的纸钱里得知真相。







可以说,建筑有多少种流派,坟就有多少种形态。

走在一个高级的高尔夫球场上,你就有可能与一座豪华坟墓撞个满怀,因为你足下的土地,就是坟墓的位置。







子孙后代们不满足于每年清明给祖先烧的几栋花园洋房和天地很行里打的那点钱,占据一座山头建造的宫殿才算是表达了后人的诚意和孝心。

可以说,这些五花八门、极致奢华的坟墓重新定义了坟墓的同时,也重新定义了城堡。建议B站的百大up主@小艾大叔也来这里搞个Grave tour。




埃及人建出了金字塔,莫卧儿的皇后长眠于泰姬陵。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死生亦乃大事也,死者为大。我们也用民间朴素的力量表达对先人的缅怀。

我的潮汕朋友讲,祖坟是家族的面子,后代们哪怕自己还住着小平房,也要每家每户几千几百的给祖先们凑出大house,先自己一步踏进光鲜亮丽的上流社会。







这些豪华祖坟在别的家族的凝视中诞生,已经无关土葬或是火葬,哪怕只装一坛骨灰,也要将坟墓修建得足够奢华,来实现一种意义上的光宗耀祖。

闽南作家蔡崇达在《皮囊》里写,母亲明知一年半后房子将被规划拆除,但她执意要将未建完的房子建成一个完整的家。

房子是闽南人对于家的一种具体表现,它让那些尚未到达远方的年轻人不至于失去家乡。

坟则是一种更为深远的根。它让那些已经到达远方的人,拥有一个可以回得去的故乡。






尤其是以经商著称的闽南和潮汕人,千百年来,他们一次次踏上下南洋的轮船,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来了又走,但无论走了多远,他们都会记得回家。





从马来西亚,从新加坡,从四面八方赶回来祭祖的游子们,无论在外面有多少风光传说,都会在坟前虔诚磕下一个告慰先祖的头。

乡愁是一方坟墓,祖先的坟墓是一盏明灯,祖先的坟在哪,他们也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

他们也坚信,他们对祖先坟墓的无尽投入都会化为祖先的庇佑,他们也才能走得更远。





但对于豪华大坟墓的迷恋,也让部分人成为了践行”活着是为了更好的死去“的伟大哲学家。

他们在生前就悄悄给自己盖豪华坟墓,然后等到死去的时候惊艳所有人。

这种现象,官方又称为“活人墓”。

十几年前,老农在一片农田中为自己死后安了一个中国传统建筑风的家,雕梁画柱,气派不凡。我猜他的下一世,想在仙道里轮回。

只是等到十几年后,因为违建,坟墓先人一步离开人世,没等到坟埋了他,他却先埋了坟。





更有老农将自己的坟墓修成“4A景区”,长年累月的农田劳作将他训练成了田园流派的景观设计师。

他试图用这个人生中最杰出的艺术作品,为自己的身后事加冕。



“活人墓”现象下,一家四口,一个不落,就连刚刚享受人世欢愉的三岁小老弟,也在爸妈的安排下,在阴间先有了房产。

有人死的时候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在历来讲究风水的中国人观念中,墓葬的风水影响着家族未来的运势,风光大葬是几千年传统的规训,但违建坟墓带来的土地问题似乎正在与子孙的福报相悖。



违建的大坟像一个个陨石掉落山间炸出的巨坑,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白天城管拆,晚上偷着盖,“传统”与文明在打着游击战。



当文明的列车缓缓驶过现代,如今生前的蜗居也成为了我们死后的演练。一方面是大修大建的豪华坟墓,一方面我们要直面均价已经高于房价的公墓。





前几天因为租房快到期,我打电话给之前的房产中介帮忙找房子。谁知道他坦言自己已经改行卖更有前途的墓地了,还问我要不要买?

看了一眼他发来的墓型和报价,我第一次觉得活着也是一种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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