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是浙江中部的重要城市,而隶属于金华的县级市义乌也因国际小商品而声名远扬。
欧洲遍地黄马甲,背后有一股东方神秘物质力量
虽然在行政区划上人们说“义乌隶属于金华”,但义乌的画风常常是这样:
偏偏义乌单列
改革开放后,义乌曾凭借小商品市场一骑绝尘,充当着金华所辖区县里的排头兵。面对金华市区时,义乌有很强的优越感——你我有别。行政层级与经济实力的不匹配,掺杂在金华与义乌这对尴尬的关系中。
而近几年转型背景下,这对尴尬的关系似乎又正被逐渐化解。
金华与义乌
金华市域的行政沿革可追至秦朝。秦并六国后,在今浙中地区设立乌伤县,属会稽郡,县治在今天的义乌境内。
虽然是属于相当偏远的会稽郡
但相比岭南已经是政治经济组织度较高的地区了
东南人口在两汉三国时期增加,乌伤县的行政级别已不能满足地区开发的需要。吴国精耕江南,广泛地增郡设县。吴国末年,增设东阳郡,郡治设在长山(今金华市区)。东阳郡的设立,完成了浙中行政中心从义乌向金华市区的转换,金华市区从此奠定统县政区的行政中心的地位
东吴的政治、经济、战略重心基本在长江一线
在钱塘江以南浙江中部的义乌和金华
此时反倒可以躲避战乱并经历稳定持久的开发
隋初,郡县大量省并,以原来的东阳郡设置婺州。婺,这一金华人熟悉的古称被搬上行政区划的层面。
一起念
明初,婺州改名金华府,府治设在金华县(今金华市区)。成化年间,汤溪县从金华、衢州、处州三府边界分出,成为金华府的第八县,从此金华府有八婺之称:金华、义乌、东阳、兰溪、永康、武义、浦江、汤溪(1958年撤)。
金华、义乌、东阳、兰溪、
永康、武义、浦江、汤溪(1958年撤)
80年代以来,市管县的行政改革开始。1985年,金华地级市成立,市府放在婺城区,义乌只是其下辖的一个县城。直到1988年,义乌才在行政层级上迎来转机,从一个县升格成县级市。
纵观这两个行政概念的变迁,双方时有上下,互有统领之时。但义乌在整个金华市域里,作为行政中心的时间不到500年,时间也更靠前,行政优先度远不及金华市区,本应安静地作为金华市区的附庸而存在。
但义乌偏偏打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很厉害的样子,很义乌的样子
鸡毛飞上天
金华与义乌的尴尬关系,是40年改革开放中两者赛跑的后果,而弄潮儿义乌的名声压过金华,凭借的就是小商品市场。
隐形第一智库?
义乌小商品的成长,要从“鸡毛换糖”说起。80年代前,义乌各街道时就有敲糖帮的身影:一个扁担两个筐,一筐一个箧,装糖饼(麦芽糖、红糖),箧里装小百货,比如针线、肥皂、火柴之类的。
敲糖人边摇着拨浪鼓,边吆喝。这时,各家各户闻声而动,拿着积攒的鸡鸭毛聚拢在敲糖人身边。“叮叮当、叮叮当”,敲糖人估量着货品价值,我给你糖块,你给我鸡鸭毛。随后,敲糖人再把收购来的小百货卖给下家(如供销社),从中赚取差价。
小百货在其中可能经历多次的流转才完成“消费”这一环节,利润叠加的多少则要看敲糖人脑筋灵光与否。
敲糖人的小百货规模越做越大,一部分人干脆直接做起摆摊的生意,义乌小商品初显雏形。
1979年,《浙江日报》刊发
《鸡毛换糖的拨浪鼓又响了》
1982是小商品元年,从走街串巷的敲糖人转为坐商的小老板越来越多,生意规模也越来越大,大有突破原有体制的冲动。意识到对摆摊市场进行“游击战”行不通和小商品蕴含的经济动力后,义乌政府在湖清门和廿三里开辟市场。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义乌商贩俱欢颜。义乌小商品市场的雪球越滚越大,经历了六代市场的变迁。现在人们所经常看见的是就是第五和六代市场——中国义乌国际商贸城,规模大到“一店三分钟,一年逛不完”。
一至三代(1982-1991)村口集市型
依次是湖清门、新马路和城中路市场
第四代(1992-2001)中等商场型
依次是篁园市场、宾王市场和11年荒废后的宾王市场
第五代(2002至今)巨无霸型
拥有五区的国际商贸城
义乌小商品市场为何如此成功?
首先是种类齐全。不同于温州“一镇一品”的分工协作模式,义乌县(市)域有限,需要做到一县(市)多品,多管齐下,为零售商提供一站式购物体验。
其次是“划行归市”的理念,也就是把同类商品的摊位划归到一个交易区,商场内又分为数十个交易区。这样的经营理念增强了市场的集聚效应,商户之间的竞争更充分,商品价格更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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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义乌这个下辖县市在商业上的轰轰烈烈,金华市区则显得略逊色,好像只有火腿这一个招牌为全国人民所知。经济成就上,义乌比金华市区抢眼;人气上,义乌云集四方来客,显得多元繁华。
阿拉伯风情浓厚的义乌,真四方云集
义乌在经济上逆袭金华老大哥,强县弱市的格局便自然浮现出来。
县域坐大到一定程度,就有冲破地级市束缚的迫切愿望。2006年,浙江省赋予义乌市与设区市同等的经济社会管理权限,义乌更是获得了“11+1”的特别待遇,可以直接参加省级地级市经济工作会议,从而有了文章开头义乌数据单列的现象。[5]
回头望望金华老大哥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最早占得改革开放的红利。当年的义乌好比是一个大批发部,这个批发部赢在市场开闸之初耳目一新的经商模式。但是再怎么耳目一新的模式也会成为明日黄花。进入本世纪,义乌小商品市场的发展劲头就显得后劲不足了。
宏观原因是市场信息的开放和义乌模式的被复制,尤其是电商平台的兴起,导致零售商不需要来义乌本地进货,生产商也得以在网上自产自销,导致小商品批发商流失进货渠道。再加上2008年以来外贸环境不稳定,义乌的小商品生意越来越难做。义乌于是抓紧电商作为转型的手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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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义乌的困顿与转型也是浙江县域经济的缩影。各县在市场经济中单打独斗,行政上隶属于地级市而财政隶属于省,起初是吃到了放开手脚拼经济的甜头,但近十年,便遇到了瓶颈:不成规模(低小散)。
改变县域经济单打独斗的局面,需要整合县市,建立统一强大的都市区(metropolitan area)。所以2011年后,一度试图强县压弱市而单列的义乌也与金华市区抱团合作,金-义都市区板上钉钉。
沿海城市一个比一个强
内陆城市可不能再一直单打独斗了
二者组合、建立协调管治机构,不仅能发挥金华市在城市管理权限上的优势,又以义乌市强劲的经济实力,为本都市区域注入充足的经济动力,起到带动与辐射作用。而且不同于省内其他三个都市区以市区为中心,义乌的特殊地位使得金-义都市区呈现双核心布局,大大拓展两者的发展空间。金义都市新区就坐落在两座城市的轴线上。
双核心
金华-义乌乃至浙江各县重新把目光投向市区,或许能从珠三角和苏南的身上找到影子。当年广东四小虎中,中山和东莞获得了不设区地级市的殊荣,顺德和南海则撤县设区融入佛山。而苏南不仅县域经济发达,而且各县所属的地级市实力也很强劲。浙江的各地市实力虽强,却比不过这些同类地区,四大都市区的规划正是对症下药。
在金华-义乌之上或许还有更大的圈子
当经济野蛮生长的时代已成昨日,行政资源愈来愈成为经济改革的首要推力。县域经济踟蹰、地市思量做强,义乌与金华应该弃置“金华的义乌,还是义乌的金华”这类区隔彼此的想法,加强合作来构建更好的金华市域才是正路。
轻舟已过万重山。改革开放走到了第四十个年头,狂飙不再,行政和经济资源都往中心城市收缩的大背景下,浙江建设四大都市区是适时的。至于如何谋划分工和降低吸血程度,这又是后话了。
金华有义乌是幸运,义乌有金华是依托。‘义’结‘金’兰,金-义都市区前路依旧坎坷,再接再厉。
参考文献:
[1] “四个允许”的提法打破藩篱,即“允许转包责任田、允许带几个学徒、允许议价销售和允许长途贩运”。
[2]陆立军,王祖强,杨志文.义乌模式[M].人民出版社,2008.
[3]金华市统计信息网
[4]设区市都是地级市,但地级市不都是设区市。浙江省内,地级市=设区市。
[5]王雪丽.中国“省直管县”体制改革研究[M].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
[6]王雨莹.专业市场转型升级的影响因素研究——以义乌中国小商品城为例[D],江南大学,2016.
[7]潘锦瑞.中国背景下的都市区概念及其判定方法初探——以浙江省为例[D],浙江大学,2018.
[8]陆玉麟.区域双核结构理论[M].商务印书馆,2016.
[9]《浙江省城镇体系规划(2011-2020)》,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