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豆瓣刷分”的印象还停留在粉丝为偶像作品打高分的网友,一定不敢相信,一部老剧《魔幻手机》创下的“魔幻奇迹”——目前可以追溯的是,它的评分在近几年内从3.9分烂片档,一路狂奔到了8.1分。
发现这件事时,我的表情如上
顺着时间线看豆瓣短评,你甚至能清晰地窥探到钮祜禄·魔幻手机的“回宫历程”。
大约2010年左右,它还是评价一致的雷剧烂剧:
“有史以来最雷人的东西!”
到了2017年,评分大概是5.5。
一批年轻人三观碎裂了:这不是我小时候的最爱吗?怎么才这么点儿分?谁都不要拦着我给它平反!
再三年之后,它已经是如今看到的8.1分,分数上能和不少经典国产剧并肩。
这几年间,你会看到这剧的无数伯乐揭竿而起,用一句叛逆的宣言为自己的童年留下了五星好评:
“我就喜欢了,怎么着!”
09年短评提及的评分是3.9,17年的评分是5.5,如今是8.1
鄙夷VS正名,嫌弃VS怀念,这种强烈的冲突不仅发生在了相隔六七年的豆瓣。
在我们编辑部为这评分大迁徙感到好奇,并在群里发了很多截图的时候,比我年长那么几岁的Vista刘亦菲忍了半天,终于幽幽地说:
“你的童年,就这……?”
确实,就这……
顶着全部门90后鄙夷的眼光,我还是认真钻研了一下,《魔幻手机》的魔幻评分大飞跃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最后我发现,它其实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宣战——
曾经被前浪奚落“看垃圾长大”的这届年轻人们,不可抵挡地支棱起来了。
不难理解,诞生在2008年的《魔幻手机》,无论是在豆瓣宇宙的审美里,还是当时电视剧的格局里——
都宛如小孩子过家家,闹腾,且幼稚。
毕竟,2008年国产剧的顶流是现实主义的《闯关东》,王志文还贡献了一部时隔十年之后才被惊呼神剧的《天道》,当时连美剧《绝命毒师》的风都已经吹过了太平洋。
而《魔幻手机》从一开始,就给电视机前的成年人当头一棒:
一会儿奇幻,一会儿超级英雄,一会儿穿越,一会儿还有《西游记》出现……哦,居然还要目睹男主被绿。
这居然是这一部剧要干的事儿,岂不胡闹?
男主想偷偷看一眼女友,结果……
在《魔幻手机》的设定里,2060年科学家们发明出了能变成人的智能手机“傻妞”(舒畅演的),不仅有各种超能力,最重要的是会穿梭时空。
简单来说,你会在电视上看到:
人工智能傻妞和齐天大圣孙悟空并肩出拳,现代超级英雄与《西游记》的黄眉大王在混泥土高楼间大战三百回合。
男主角还借着傻妞的力量成了中国版蜘蛛侠,到处惩恶扬善。
面对这番大IP的一锅乱炖,当年怕是没有一个成年观众能神志清醒地离开电视机前。
除了设定,这部剧的制作上也可以说是全方位地触怒了豆瓣宇宙的审美。
特效,五毛钱真的不能再多了。
毕竟2008年第一部《钢铁侠》都上映了,你还给我看这种活像橡胶成精的佛山无影手?
更好笑的是,在上图这个场景里,远景里警察们一动不动、戴的是正常警帽,但镜头一拉近,警帽瞬间变头盔。
这时再仔细看看远景中的警察画面,会发现那只是一张贴上去的照片画面。
人物造型,也简直是当年饰演反派的焦恩俊可以索赔的程度。
虽然只要当他与男主同框出现,观众就能迅速理解他俩追的女孩为什么抛弃了男主;
可惜的是,西装笔挺并不是他在剧中的常态,下面这个金光闪闪、酷似蜡笔小新偶像“咸蛋超人”的才是。
古装男神也有小肚子
就连为《魔幻手机》捍卫五星高分的网友,也不得不低头承认,“造型挺雷人的。”
剧情逻辑上,也是随便拎一些出来就能稳稳契合当时的流行语——“天雷滚滚”。
比如男主想找孙悟空回现代、帮忙打黄眉大王,唐僧不同意,担心影响取经进程。
于是陆小千直接从现代提了一辆多功能越野车、开到高老庄门前,让唐僧带着猪八戒直接开车取经、十分拉风。
车载GPS放古代就是废铁、没加油站这些逻辑漏洞,观众只能自行忽略。
而让孙悟空都无可奈何、可收纳万物的法宝“人种袋”,到现代社会后竟然被特警一枪打穿,破了个洞。
怎么说呢,贴吧老哥吹嘘的“一把狙击枪干翻西游记”诚不我欺。
说到这儿,咱也不需要试图理解这剧最后为什么又升华到了“保护地球,保护自然”的层面。
尽管当时有一些国外的评论,称这部剧是中国电视剧在科幻领域的一次尝试。
但有观众毫不领情,在豆瓣短评区留下了自己被雷到内伤后的诊断证明:
“尝试的结果,就是还是别试了。”
但问题来了,10年前在小众书影音网站为国产科幻感到忧虑的人,和在电视前把它看成收视率第一的人——
根本不是同一批啊!
10年前和10年后评分割裂的原因显而易见:当年那批真的在看它的小孩长大了。
当时的小孩哪懂豆瓣原教旨主义下的学院派欣赏门路,也没人会管它“是否解构经典”“是否节奏紧密”。
学院派眼中的雷人大乱炖,在小孩眼里反而是神奇的央视宇宙——
可不是嘛,集合了西游记宝莲灯等一众经典元素,还加入了前所未有的“手机大变活人”。
而且手机还这么好看
你骂它野路子、太荒诞,他倒认为这叫“想象力好丰富”。
网友评论说他初中时很喜欢这部剧,带来了欢乐,身边的小表弟也觉得针不戳。
你批评它把《西游记》的故事解构得乱七八糟,小孩却只觉得:
嘿,这唐僧不按套路出牌还挺逗!
反派想放了唐僧,唐僧反而不乐意了:“你这是作弊!”
的确,有时“天雷滚滚”与“构思大胆”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而《魔幻手机》对彼时的95后00后来说,确实常常属于后者。
就像好色贪吃的猪八戒穿越到现代后,眼神黏在摩登女孩们的小蛮腰上撕不下来时;
傻妞当即开启了青少年模式净化模式,而净化猪八戒的具体方案——
是让他眼中的小蛮腰从此都自带马赛克。
小孩哪见识过这,并且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它着实有点“神预言”的味道。
当时无厘头文化已经逐渐衰落了,但是那些带着无厘头遗风的出其不意和前言不搭后语,反而在小孩眼里是新鲜大胆的。
比如焦恩俊这个聪明多金的总裁反派,上一秒还在紧张刺激地时空追踪,结果穿着穿着,手机突然没电了。
他和哮天犬投靠自己的黄眉大王,就毫无征兆地被扔到四万年前吃了八年的鱼。
而编剧,现在看来十分令人怀疑他是不是个集合了相声伦理梗、赛博朋克、情景喜剧等等爱好的博学人士。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台词里老是毫无章法地埋一些笑梗。
“什么东西呀那么丑。”
“怎么说话呢!”
“我看着像个东西,其实我根本不是个东西。”
但是它在小朋友眼里有多热闹,在当时的主流观剧审美里就有多杂糅,比四不像还“四不像”。
既不像完完全全给小孩看的科幻喜剧《快乐星球》,也不像合家欢式的情景喜剧《家有儿女》《武林外传》。
在既往的范本里找不到一个像样的门类,可能就是《魔幻手机》最不能被接受的地方。
毕竟我们接受的“不破不立”,总不能光破了、没立起来。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好评和差评的奇妙对立,或许也跟有些东西真的很难“破”有关。
当时的中国观众,确实对科幻架空类题材的整体接受程度不高,更遑论科幻神话现代大乱炖。
《魔幻手机》播出后虽然收视率高,但也经受了多方的猛烈批判,认为它亵渎了经典,甚至一度被盖章“随意编纂神话故事,情节怪异离奇,手法荒诞”。
剧中扮演孙悟空的丁健,当初被舆论骂的狗血淋头,说他“没演好大圣”。
可实际上,丁健就是《西游记续集》中真假孙悟空中的假悟空,没多少观众发现两个悟空中有一个不是六小龄童。
说白了,《魔幻手机》本就是面向小孩们的一次尝试。
在成人眼里它“只破不立”,和《闯关东》比起来实在不算个事。
但当时的小孩却能欣然接受了这种“破”,并长大后还把它视为童年里很值得回味的天马行空。
为《魔幻手机》刷高分、赞不绝口的95后“伯乐们”,其实也从来没想过,要让它与《绝命毒师》《黑镜》之流碰一碰。
大家心底也都明白,《魔幻手机》的闪光点,只基于它是一部不错的儿童向喜剧、一部略显粗糙的原创科幻试验品。
仔细想想,2010年左右的时候,电视机上留给小孩的选择也确实并不多。
国产动画在它的最后一个黄金时代里慢慢衰落,国外精品动画片越来越少见。
而甭管是一脸懵圈也好,哈哈傻乐也罢,在央视重播了无数次的《魔幻手机》,就这么占据了小孩的一个又一个假期。
《魔幻手机》也并不是唯一一个评分咸鱼大翻身的“95后、00后童年回忆”。
比如曾被禁、被打低分的《虹猫蓝兔七侠传》,以及曾被主流舆论批判宣扬早恋的《我为歌狂》。
都在近几年内不断攀升,一部部地逼近或突破8分大关。
原因或许不尽相同,有些是长大后发现它的内核其实很前卫,有些是觉得它其实也“没那么差”;
在打分大战中,被宣泄的是一代人的审美趣味也好,叛逆和表达自我也罢,反正终归还是最有时间上网的人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等到15后长大、开始逐步占领社交媒体的话语权之时,说不定那时候他们也会为自己的童年经典《熊出没》《舞法天女》来一次“申冤”。
到时候,或许如今这届年轻人和曾经给《魔幻手机》打低分的“前浪”,就能互相理解了。
最后,送上在重温时意外找到的一张实用表情包,看懂它的95后都哭了。